生机的剥离,在这一刻同样带走了朱廷谟的力量。
他几乎已经无法牢稳的站立。
一双腿在脱力的状态下朝内里撇去,又因为那穿胸而过的刺剑,才使得他勉强还能够杵在原地。
同样上涌的鲜血在这短暂的数息之间,充斥着他的胸腔肺囊,进而伴随着越发艰难的呼吸,更翻涌上他的咽喉。
含混的呜咽声里,大口大口的鲜血被从他的嘴里喷吐而出。
“顾……顾清寒……”
他艰难的念着,甚至绷起残存的力气,连脖颈处都再度暴起青筋。
这已然是他声嘶力竭的呐喊所能够发出的微弱声音。
仿佛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个名字记住一样。
说来也怪。
这怎么着听起来,都像是一个能够在武道上有所成就的名字;这怎么听起来,都像是能够掌握超凡道法的冷清修士的名字。
她是怎么在自己的手里,一点点地变成现在这個样子的?
大脑愈发深沉的眩晕已经让他无法再有更多的思量。
艰难地回想着这一切,那深沉的眩晕只带给了朱廷谟以无尽的恍惚。
原来我曾做过这样多的事情。
生机的消散,死亡的降临,好像在这一刻同样带走了朱廷谟寻常时候那频频爆发的极端愤怒与疯狂的情绪。
一个在武道修士常常性情偏激的世界里,都能够被称之为疯子的人,在这一刻却像是难得的拥有了平静。
他偏头回看向城中心的方向。
“这……一城的……世家……贵胄,杀起来……一定会……很痛快!”
如此说着,朱廷谟又回过头来,他艰难地再度抬起手来,轻轻地拂过手腕上的手环。
伴随着指纹的按压,手环上原本随着他的生机微弱而一点点变得暗红的呼吸灯,在这一刻陡然间平静了下来。
紧接着,哪怕朱廷谟顺势直接将手环摘了下来,其上的呼吸灯仍仍旧维持着既定的暖光明灭,仿佛不再受朱廷谟本身的气血搏动所影响。
“拿着吧……”
“你这剑……也算锋利……”
“来日若有机会……希望你……要如今日一般……杀了朱二……”
大抵,朱廷谟的本意是想要举起手,将手环递给顾清寒。
可是大量的鲜血喷涌所宣泄的生机,已经让他再没有这样的力气。
紧接着,大脑的眩晕所带来的已经不仅仅是恍惚,更有着恍惚到极致之后,视界里所出现的幻觉。
那是活在阳世的人所无法看到的景象。
这样的幻觉大抵过于美好,竟让朱廷谟在恍惚之中,像是要张开双臂迎接着什么一样。
甚至伴随着朱廷谟那猛然间爆发出来的一股力劲。
他整个人都往前倒去。
唰——
那是刺剑自后心离开朱廷谟身躯的切割血肉的声音。
朱廷谟倾倒在了碎石瓦砾和尘埃浮土之中。
很快,只几个呼吸之间,殷红的血泊便在朱廷谟倾倒的地方形成。
从始至终,除却一开始状若狰狞的宣告之外,顾清寒未曾再有分毫的言语。
她只是静静地立身在那里,擎举着手中的刺剑,一点点看着朱廷谟挣扎着,走向彻底的死亡。
“这样看,死他一个朱七公子,与死一鬣狗也没什么区别。”
“腾霞朱家?”
“哈——”
却是正此时,远远地,正一辆战车驶来。
徐师锦走下战车,一脸讥诮的看着朱廷谟的尸体,进而越过顾清寒,走入瓦砾堆中,弯腰在血泊里拾起那沾着血污的战甲手环。
等他捏着那战甲手环回过头来的时候,正看到顾清寒半低着头,沉默着将刺剑重新收回臂铠之中。
她像是在注视着脱胎换骨的这个全新的自己。
又像是在盯着那事实上镶嵌在自己身形与血肉之中的战甲,注视着那个曾经的自己的外壳皮囊。
而与此同时,徐师锦的目光之中罕见的展露出了些许畏惧的神色。
能够将朱廷谟这样疯魔的世家贵胄一步步算计着杀死。
在他的眼中,顾清寒平静外表之下的疯魔之意,只会更让人胆寒!
“你放心吧,教中有故北庭都护府的秘传妙法——
据说连大成武夫都有着接续超凡之路的希望,改造修士都有着回归正统修法,成为宗器修士的可能。
你这一身战甲的负面影响,一定会有办法改善的。”
这一刻,徐师锦小心翼翼的开口宽慰,看起来时,不像是在面对一个人,更像是在安抚什么凶戾的野兽一样。
闻听得此言,顾清寒不曾言语什么,她只是平静地瞥了一眼徐师锦。
但也正是这一眼,登时间让徐师锦说不出话来,后续的种种言辞全都挤在了喉咙里。
在平静之中,这一眼不曾再有什么后续。
那仿佛只是顾清寒无声息的某种警告,警告着徐师锦不要多管闲事。
就像是这一身战甲一样,哪怕顾清寒已经用朱廷谟的死亡与过去一刀两断,但是往昔经历的痕迹,仍旧深刻的烙印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