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婆子的来历他们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她的一句话也让众人心里一沉,隐隐生出不安。
“钱姨,你是说这附近可能出现了疫病?”黎诚盛下意识开口问道。
可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疫病通常是发生天灾后才可能会引发,这近日来并未听说过有天灾发生啊。
钱婆子抿了抿唇,不知作何回答,片刻后才讪讪回道。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黎老太听着对话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回头想看一眼刚才路过的人,却发现人早已没了踪影。
“今日提前修整吧,不管前路是否有疫病,咱都必须得过去,一会儿拆两件里衣,做成面巾,以防万一”
老太太的话总能第一时间安抚人心,众人认同的点点头,开始寻找今日的落脚点。
日沉,天暗。
一家子在小道上找到一处破败不堪的道观,虽四处透风,也好过在荒郊野外过夜。
搭灶,捡柴,做饭,一家子开始分工合作。
灵宝刚迷迷糊糊的睁眼,嘴里便被塞入口粮。
火堆旁,大人小孩围坐一团,望着咕咕冒泡的鱼粥,皆是一脸垂涎的模样,温暖的氛围,让一家子短暂忘却了今日的不安。
黎老太将喝饱的奶娃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奶嗝,嘴里轻声道。
“再过几日,咱灵宝就满月了”黎老太凝着怀里奶娃,又继续说道“诚盛啊,这几日你多留意留意附近的村子,到时候去村里买一把剃头刀,等灵宝满月时给他剃胎发”
倒不是黎老太过于讲究,而是她总觉得灵宝动用了神力会折福。
“顺便再买些红绳跟针线,给娃儿做个平安福嘞”
“诶,知道了娘”
鱼粥出锅,伴着清香,黎诚盛端着瓷碗一边喝,一边点头。
“顺便再去村里换些新鲜蔬菜回来,这天天的尽吃肉了,油得慌”
“我看你是讨打,有肉吃你还嫌油得慌勒,要不是咱灵宝,你这一路就等着啃树皮吧”
许姝惠说完话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赶忙捂住了嘴,懊恼着抬手就往黎诚盛肩上拍去。
“都怪你,害我说错了话”
“诶,媳妇儿你咋这么不讲理嘞,明明是你自己说错了,你不打你自个,好意思打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许姝惠立马不乐意了,将碗一搁,直接揪着黎诚盛开始狂揍。
“诶诶,媳妇儿,不带这么打,诶,疼疼,哎哟我错了,错了行了吧”
俩人围着锅灶一圈一圈的追赶,引得所有人大笑不止,最高兴还得是灵宝,嘴里咿呀咿呀的给俩人助兴。
俩崽子一直记着阿爷说过的话,不能看爹爹挨揍,要给爹爹留面儿,于是俩人捂着眼睛只咯咯笑。
“爹爹,我什么都没看到”
“哈哈”
“好了好了,别闹了姝惠,鱼粥都凉了,要打啊,等吃完饭再打”
黎老太揶揄开口,俩人这才停下嬉闹。
道观后,树杈上,幻六背倚着树杆望着火堆旁嬉戏打闹的黎家人,竟不自觉扬了扬嘴角,抿唇一瞬间,眼里又漫上哀伤。
......
此时距离道观十里外的山道上,十个身披大氅,腰间别着长剑的蒙面男人,正骑着马,快速朝着道观靠近。
马蹄踩在泥泞山道上,泥水四溅,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水坑,而身在十里开外的黎家人一无所知,正喝着粥,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程。
“爹娘,媳妇儿,再有十来日咱们就能出晋州地界到达鸿洲,鸿洲比晋州大,估计咱们得花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走到边城,按照文书上的期限规定,三月初之前必须抵达,时间刚刚好”
这一路他们都不需要担心食物的问题,赶路虽辛苦,但熬一熬终归会过去。
“爹爹,咱们到了边城之后要做什么?”黎文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现在还不能确定,去到流放之地无非是自己开荒种地,建围,或是给官庄种地,总归都是些苦力活”
抚了抚黎文有些凌乱的绒发,黎诚盛严肃的开口“去了流放地就不比在家里,以后你与韬哥儿要时刻警惕,不焦不躁,不惹是生非,不能给家里添乱,知道吗?”
黎文黎韬点头,小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我们会听话,也会照顾好妹妹,不惹事”
孩子能这么听话懂事,让屋里几个大人深感欣慰......
“那爹爹,我们这会儿能吃块红枣糕吗?”
黎韬大眼睛扑闪扑闪看向爹爹,开始撒娇。
众人:“......”搁着等着呢。
灵宝:“......”两个贪吃鬼。
黎诚盛刚欲夸口的话被亲儿子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几度想抬手揍儿子,想了想又叹气作罢。
一家子吃完饭,将铁锅撤下围坐一团。
夜朗星稀,无风,塌陷的屋顶让众人一抬头便能瞧见晴朗夜空,甚至还能看到灰色的云团。
灵宝呆呆望着夜空,上辈子,她与金宝哥哥在孤儿院时也曾看到过这般好看的星空。
正在她出神之际,耳朵里却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