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阿爷,阿娘”
黎文黎韬被大人们护在中间,眼泪婆娑,唇齿发抖。
灵宝被许姝惠紧紧搂在怀里,无人察觉到此时娃儿眼眸里染上一抹腥红。
她不懂什么是纵火罪,她只听到哥哥们在哭,只看到阿爷差点被眼前之人推倒,若不是阿奶说过不能随意动用异能,她定要杀了眼前说话的男人。
“大人,找到了”
两个衙役从灶房外的干柴堆里扒拉出了一个使用过的火把以及一个木桶。
“大人,这木桶里还有残留的猛火油”
男人斜眼瞧了瞧木桶,随即点头。
“把证物都带走,如此人证物证便齐全了”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丁香啊”
“娘”
“阿奶”
“老婆子”
纵火是啥罪?那可是要抄斩的死罪啊,更何况这还是在京都城,黎老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眸无聚。
男人视线一一掠过院子中央黎家人,再次开口。
“在判决还未下来之前,黎家所有人皆不得随意出院子,若有违令者”男人顿了顿“按逃犯处置”
七八个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离开,直至几人消失在巷子口,院子几步外围观的众人才敢走到门口。
“黎家的,你们家咋能这么丧良心呐?咱们平时再怎么没交际,你们也不能这么害人啊,我们一家七口人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一把火,啥都烧没了”
“你们得赔我们损失”
“对,你们要是不赔,我们,我们就自己进去拿”
“你们谁敢?”一声怒喝,让门外闹事之人顿时安静下来。
婆婆垮了,公公又受伤,许姝惠强撑着抱起灵宝挡在院门口,因着太过激动,她满脸涨得通红,些许红血丝爬上眼白,如此气势之下竟也让门外之人不敢再进一步。
黎老汉几步奔到灶房门口,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了,一手抄起一块干柴就跑到院门口挡在儿媳妇前面,对着门外之人发狠。
“今儿谁要敢跨进院子一步,老头子就跟谁拼命,左右不过一死,那便拼死一个算一个”
门外众人:“......”那倒也不必拼命吧。
“呵,等官府定罪下来,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嘴硬”
“对,到时候该怎么赔一分都少不了咱们的,大伙都听我的,没必要跟这一家黑心肝的拼命”
若真把人逼急了来拼命,到时候死了,命也是白丢。
门外捞不着好处的人作鸟兽散,黎老汉心中绷着的弦骤松,手里干柴哐当落地,他如木偶般将院门关上。
一回头,院里站着的黎家人皆是面无人色,双眼空洞无神。
什么希望,什么前途,全没了,无力绝望笼罩在黎家每个人心头。
良久后,院内终是响起了妇人悲戚哭声。
刚刚还晴空万里无云,转瞬间,鹅毛大雪突降,寒风将所有人拉回现实。
大伙陆陆续续回到正屋内,此时已过晌午,可谁也没有心思去做饭,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
黎老太哭完一场,反倒最先冷静下来,她视线扫过屋里所有人,最后停在了丁香跟钱婆子身上,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钱婆子,丁香,你俩收拾收拾东西,走吧,你们既不是黎家人也没有签卖身契,当官的该是不会为难你们”
老太太嗓子沙哑,强忍着没再落泪,黎诚盛人在牢里生死不知,这一大家的命运也不知会如何,能活俩算俩吧。
一老一少闻言,立马就扑通跪了下来。
“老夫人,我不走,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老夫人,丁香,丁香也不走,丁香的命是老夫人您救的...丁香死也不走”
二人毅然决然的态度,一时竟让黎老太晃了神,片刻后老太太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许姝惠别过脸去,眼泪又憋不住了。
老大老二俩崽子小脸发白,缩在阿爷怀里低声抽泣。
“阿爷,咱们会死吗?”
黎文紧紧攥着黎老汉衣角,颤声问道。
“阿爷,爹爹...我要爹爹,爹爹在哪儿?”
黎老汉将怀里两个娃儿搂紧,牙关紧咬,眼眶发红,嗓子卡着发不出声。
今儿这事哪哪都透着古怪,自家儿子是啥样人他再清楚不过,咋可能会纵火,这怕不是替谁背了锅?
本就是农户出生,一没地位二没背景,早知如此,还不如安安心心在乡下种地算了。
灵宝安静躺在阿娘怀里,屋里气氛让她心里有些发闷,却又不知该如何帮忙。
片刻后,黎老太默的站起身,哑声道。
“这次的火灾并无人伤亡,也不知道上头会怎么判,咱也不能就光坐着等。
丁香,钱婆子,走,咱做饭去,就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不是”
未时一刻,全家人都围坐在饭桌前,默默吃饭,桌上鸡鸭鱼肉齐全,老太太将家里能上的荤菜统统都做了个遍,旁边还有一篮子洗好的果子。
人人都奔着做个饱死鬼的心态撑肠拄腹。
一直到申时,院门外终于又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