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谢子厌捡回去时,张玄蕴就发现自己这个小徒弟很能忍。
那时候他因为乞讨被人打断了腿还浑身是伤,挖掉腐肉时他也是如此生生咬穿唇瓣也不肯吭一声。
她刚收他作为弟子,新鲜劲还没过去,等他伤势好了,就扬着鞭子吓唬道:“小仙儿,痛了可以给我喊可以给我哭,你这样忍着伤害自己师尊我很生气。”
“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谢子厌以为自己闯祸了立刻跪在地上,一脸忐忑局促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不是说你错了,我是说让你疼就叫出来,难受就哭出来,不准伤害自己。”张玄蕴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一脸肆意“你是我张玄蕴的弟子,凡事都不需要忍着,你懂不懂?”
“弟子遵命。”谢子厌连忙局促地回答。
本以为他熟悉环境后会慢慢地变得和其它弟子一样,可等张玄蕴发现他浑身因为练剑受了不少伤,上药时他依然狠狠咬着自己的唇瓣打死不肯发出声音。
这徒弟简直就是把她的话当做耳旁风,张玄蕴生气了板着脸训斥了他几句。
“师尊……对不起”谢子厌一脸惶恐地连忙跪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会哭的小孩子才有糖吃。”张玄蕴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脾气盯着他问道“你不痛吗?
小少年下意识地摇头,结果一看见张玄蕴的表情又急忙点头“痛。”
“痛就叫出来难受就哭出来,你忍什么忍?”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脸惶恐的焦急,想抓张玄蕴的衣摆却又缩了回去“……弟子哭不出来……”
“你才这么小,经历过什么就让你哭不出来了?”张玄蕴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还是说生病了,明儿个得找人看看……”
这么多年过去,这人还是和当初一般无二。
冷笑了一声,张玄蕴将已经被染得血红的手帕扔掉,为伤口撒上药粉,拿出了布条包扎。
她自己都浑身是伤,包扎得极为不走心,下手也没多少轻重。
只是即便动作再如何避免,缠绕包扎时两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近。
然而,无论张玄蕴的动作有多粗鲁不耐烦,谢子厌浑身疼得习惯性抽搐后又归于无声无息。
他明明早已醒来,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睁开眼。
没人知道谢子厌在想什么,包括他自己。
收拾完,将绯色的手帕扔掉,张玄蕴就下了山。
这简陋的破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的。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疼得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谢子厌终于撑不住地闭上了眼,昏死了过去。
很快,张玄蕴在山脚不远的村庄里找来了四个大汉,直接将谢子厌抬到了镇子里。
离开这破败的烂房子,再鲜艳的颜色都会被深深藏匿,不见踪影。
五天后,谢子厌的伤势渐渐好转,意识也清醒过来。
等他能坐起身的那一天,就看见张玄蕴坐在桌边,端着碧玉的杯子慢悠悠地喝着茶。
“师尊。”少年抿了抿干裂的唇瓣。
张玄蕴素手一挥,到好茶的杯子飞到了谢子厌的面前。
等到他喝完水,张玄蕴看向他,直言不讳地问道,“祭天人殉,你在何处习得?”
谢子厌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使用的法术你会不知道?”张玄蕴只觉得他这个徒弟还真是……连个像样的谎话都懒得编。
看向张玄蕴明显不相信的样子,谢子厌眼中闪过凉薄的讽意,却又看到缠绕在胸口的布条时,眼中的讽意慢慢褪去。
他不说,张玄蕴也不问了。
像他们这样随时会破裂、随时会刀剑相向的师徒关系,本来就对彼此防备毫无信任可言。
空气安静。
少年人肩部削瘦而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浓睫下一双漆黑的墨瞳盯着张玄蕴:“师尊问完了吗?”
这是一种带着攻击的语气,尽管因为刻意压制而不明显。
张玄蕴却窥到了暴风雨下汹涌的暗流。
她眯了眯眼,冷冷地问道:“所以?”
“所以,这次为我疗伤,师尊想要什么?”
对上逼视的双眸,张玄蕴忽而扬唇一笑,“谢子厌,你给我最好是牢牢记住了,你的命是我张玄蕴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拿走,即便是你自己也没有资格。”
她挑眉,嚣张地扬起下颚,一幅善恶莫辨的神情说道“你听明白了吗?”
视线在空中相撞。
谢子厌漆黑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戾气,又深又厉。
像是被极度愤怒催生出的狠劲,下一瞬就要扑过来狠狠咬断张玄蕴的脖颈。
不过很快,几乎只是在眨眼间,少年就垂下浓睫挡住了所有的情绪,宛如凶兽暂时退回了深深密林中。
“师尊教诲,弟子定会牢记在心。”
接下来几天,张玄蕴都没有再见到谢子厌。
直到三天后,她在镇子里买了一辆马车,指挥着伤还未愈合的谢子厌赶着马车,而她舒舒服服地躺着朝巴郡赶。
路过不同的城中,马车在张玄蕴的指挥下不时就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