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带领的马队,未能冲溃刚刚渡河的敌军。 轰鸣的马蹄声中,荒草地上的黄土飘荡,整个河谷地、仿佛都笼罩在了乌烟瘴气之中。朦朦胧胧的地面上,马队来回奔冲杀奔走,巨大的喧闹声在谷地里“嗡嗡”作响。 河滩上的蜀军步兵,不仅没有溃散,竟然敢主动反冲击骑兵!王经在江夏郡带兵时,真没遇到过这样的步兵。 而且无当飞军的数百骑兵、还在分批弛射或冲击,配合步兵作战。王经部马队一时没讨着便宜,还被扔在地上的、奇形怪状的带铁钉之物阻挡,折损了一些人马。 本来王经打算半渡而击,便是要趁对方立足未稳、先获一阵胜仗,以壮声威。但眼下这情况,继续拿不多的骑兵去与蜀军步骑硬拼、显然已得不到什么好处。 王经遂率领马队向南撤退,找到了还在路上的多股步兵队列。步军各队立刻停止了前进。 王经寻思、敌军已经占领东岸河滩(狄道城位于洮水东岸),自己的几千人这么打下去,渡河的贼军只会越来越多。实现目标无望,此时已经丧失了战机! 他随即又下令,步骑一起向南回撤。赶着去找胡奋的陇西郡兵。 但是撤军也不太容易。洮水河谷宽达十多里,河流在河谷中位置偏西,便是东岸的平地更加宽阔;四面透风的开阔地势,显然阻击追兵比较困难。 无当飞军的那股骑兵最先追到,不断袭扰魏军。 王经大怒,早已顾不得读书识字的风度,大骂一声:“懆汝嬢!”便提着一把汉剑,拍马反击敌军游骑。部将与侍卫见状,急忙跟随王经,奋勇冲杀在前。 众人刚冲过去没一会,一个姓王的同乡部将便脱口嚷嚷了一声“懆”,一枝箭矢正中他肩甲下面的铠甲缝隙、射伤了他的手臂。部将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因为听说无当飞军射的是毒箭! 王经却更恼怒,奋不顾身地挥剑直冲。骑兵混战一番,无当飞军终于退走。 这时王经收兵,方顾得上去察看同乡武将的伤势。众人把武将身上的甲胄卸下几块,发现箭头似乎有倒刺,遂挥剑将箭杆斩断,没有拔箭。 王将领抬起胳膊,闻了一下伤口,说道:“有股奇怪的味道,可能有毒……半条胳膊没有感觉了!” 但即便有毒,应该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中箭良久、这会伤者还能说话走路。 据说在益州的南中地区,能找到有毒的蛇虫、植物,无当飞军估计就是从南中搞来的毒药。不过蛇虫之毒难以保存,拿到陇西地区来用的毒物、可能是某种草木汁液。 不管怎样,疑似中毒的人无法再作战,只能先送回军营。 许久之后,王经部步骑尚未退回大营,蜀军的步兵却又追上来了。王经便亲率马队,再次向蜀军步阵发起了进攻,这回没有遇到敌军扔铁钉,但魏军骑兵连续迂回冲杀了两次,依旧未能击垮敌军的步阵。 反倒是一股蜀军骑兵绕行去了南边,抓住了一群正在后撤的魏军步兵,趁机迅速将其冲散了。王经急忙调转方向,回军去救。 两军马队冲杀了一阵,王经这才注意到旗帜上的字,而且竟然亲眼看到了一个熟人,夏侯霸! 此刻王经心里很不是滋味。王经来到西线、出任南安郡守的时候,夏侯霸还没背叛大魏,仍是凉州刺史,王经与他相处过。时隔不久之前,彼此还能一起谈笑,如今却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 王经大喊了一声:“夏侯将军,怎忍杀戮魏国人?” 两人已相距不远,夏侯霸听见了王经的喊声,转头看了一眼,其盆领上方的脸部神态有些复杂。夏侯霸没有向王经冲杀,换了个方向拍马而走。 但夏侯霸用行为表达了他的立场,很快遇到了魏军骑士,他双手挥起马槊、攻势毫不留情! 夏侯霸一招就挑开了魏兵的长矛、并斜击到了魏兵的脖颈上,力道非常大,隐约能听到“呼呼”的劲风,“哐当”一声沉重的撞击声,魏兵惨叫着摔下马去。夏侯霸的先父夏侯渊就是一员猛将,他的武艺确实相当不错,一二般的将士挡他不住。 蜀军步骑一起追击王经部。撤退中的队伍,陆续有人群溃散、使得撤退几乎变成了溃逃。 好在王经部离开大营不远,此刻南边的营垒藩篱都能看见了,马上就能回到工事中! 在此关头,陇西郡守胡奋率军来接应,这才逼退了蜀军。 胡奋眺望着远处,观察了一会正在整顿人马的蜀兵,便对王经说道:“此时得东岸,贼军人数还不多,但渡河增援的人马、会持续不断。我军应趁此机会,立刻退到狄道城中!” 这次王经没有多言,马上采纳了胡奋的建议,抓紧时间开始部署各军撤兵。 敌军就在眼前,临时撤军,自然造成了一些混乱。军营里的辎重器械丢失无算,一些人马在慌乱之中、简直是溃不成军。幸亏蜀军先期来到东岸的人马太少,虽然在追击袭扰时有所斩获,但无法将近万的魏军尽数击溃。 王经十分沮丧,亲自留在最后,带着骑兵不时反击追兵,掩护大队进城。王经以及身边的侍卫、几乎是最后一批进城的人马。 之前他做出各种决策时,情势都比较紧迫,其实没有太多情绪。直到此时,诸多感受才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仿若后知后觉。 吊桥拉起之时,王经在马背上,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尘土飞扬的开阔地景象、渐渐被吊桥挡住。 接着城门也发出了“哗啦”沉重的摩擦声,缓缓关闭。 王经的心也被那声音牵动,他顿时明白,这下是真的出不去了,只能困守孤城,干等遥遥无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