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要把中军搬到故市,办起来十分简单。除了行军在外、携带的东西本来就少,还因中军的人也都几乎出来了。 玄姬、吴心,带着冗从仆射庞黑等侍从,以及镇护将军祁大的小队骑兵,都到了东山山脊的高地上。邪马台女王台舆一行人,也在东山这边的营寨里。原先中军行辕的村子里,此时也就没剩下什么人。 站在东山山脉高地上,人们的视线可以看很远。起初早晨的雾太大,大家看不清什么景象,只能看到雾蒙蒙之中的火光闪耀,听到磅礴巨大的声音;不过太阳渐渐升高之后,玄姬等人已经见识到了恢弘的战场场面! 虽然大多时候依旧朦朦胧胧的,但那些火炮、车辆、云梯,还有故市附近的大战,都能看到了。下方的东山台地间、中军大旗也清楚可见,还有来回奏报、传令的马队旗帜。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看似到处都是人群活动、战马奔走,场面纷乱,实则在旗鼓之间、进退秩序分明! 玄姬的心情久久未能平静,心里好像还在想象、先前发生大战之时,那中军大旗下方皇帝的神情模样。 恍惚中,玄姬的心头、又浮现出了一些往事画面。那是在庐江郡府的时候,玄姬曾在书房里看到、仲明画的那些造物图纸,有稀奇的铁犁、马车、投石机等等。今日战场上的各种炮、铳,还有许多器械,应该也是仲明筹备的东西。陛下的才能,绝非那些名士可比,对于如此复杂战场的掌控、更是超乎寻常。 不远处的女王台舆也在观望,她好久都没吭声,大概已被如此壮阔、势如破竹的场面给震住了! 玄姬转头看了一眼,这时台舆发觉、也转过头来。玄姬戴着帷帽、此时已放下了帷幕,而台舆的脸上垂着白纱,彼此都看不到眼睛,却能隐约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听说吴国也争着要做邪马台的宗主国,台舆还拿此事说过;今日这女王是亲眼目睹了、晋吴之间的大战,现在应该明白了罢,谁才是天下真正的王! 此时的各处战场上,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步骑、还有丢盔弃甲被押解的降兵,四下的嘈杂依旧,但战斗基本已经消停。 同样在观望故市战场的人,还有大江对岸、站在水寨旁边的陆抗。 此地就在桔山码头的对岸、大江西畔,只隔着数里宽的江面。那故市围墙不在高地上、没法被直接看到,但是桔山已在视线之内。陆抗虽然肉眼看不太清楚,但通过码头那边过来的船只、成功逃回来的一些将士,他已经非常确定、故市防线发生了什么! 后面的山坡上一阵说话声传来,陆抗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执揖礼道:“大都督。” 朱绩拱了一下手,立刻铁青着脸道:“步协怎么打的仗!” 陆抗虽与步协有隙,却还是说道:“仆曾去过故市,步都督的防御没什么问题,并且工事设置巧妙。实不料,只经半日便被击破!晋军之强悍,及其兵器、战术,绝非寻常,我们要重新审视。” “唉……”朱绩观望着大江对岸,不禁长叹了一声。 陆抗也沉默下来。他刚才就站在江畔、思索了良久,已然感觉荆州的形势、应该难以挽回了!不过这样的判断,确实不好在朱绩面前明说。荆州若失,最大的责任当然在朱绩、谁叫他是荆州大都督? 果然,朱绩似乎仍不能接受这样的形势,叹了一声又道:“西陵城高墙厚,并经过了多次修缮,十分坚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步协,能够凭借坚城固守!我军死守西陵、江陵两座大城,让敌军付出血的代价、承受不住大量伤亡,荆州便可保住!” 西陵城着实是坚城,即便晋军有那些火器、也难以攻下来。火炮可以抵近射击、轰破木藩篱,但对于数丈厚的西陵城墙、不过是挠痒痒,只能像重型投石机那样使用、砲弹还没投石机的重,何况西陵还有护城河、瓮城;陆抗记得很清楚,西陵城墙高约四十二尺,那些射程二十步的火铳、隔着护城河,对城墙上的守军威胁也很有限。总之攻城战,不可能再打成今日这个样! 但光是如此、绝非长久之计,西陵已成孤城,兵力有限、会被耗竭!现在的问题是,吴军的阵战打不过晋军,要怎么解西陵之围? 陆抗还没来得及、与战场上回来的将士详谈,却已听说大致情况,步协曾聚兵反击,根本没有坚持多久、便被迅速击溃!可以判断出,两军在野外遭遇、吴军的胜算好像不高。 沉闷的气氛中,陆抗看了一眼江岸北侧的水寨,又提醒朱绩道:“还有王濬、罗宪的蜀兵水军,现在也有了出西陵峡的时机。西陵城尚在我军之手,但已将被围死,四面皆失,无法再起到控扼水面的作用。” 他遥指对岸桔山码头的北侧,接着说道:“桔山码头后面,正是柏水入江的河湾。王濬的战船出峡谷之后,已有地方落脚,可以避到柏水河湾。晋军控制着两岸陆地,只要拉上几道铁链,我军水师逆流而上、便不能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