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个月的时候,孩子没留住,流掉了。
那是个男婴啊。
梅青黛偷偷觑了眼手里挂着串佛珠一脸“慈祥”的老太太,九十的高龄了,精神还很矍铄,说话条理清晰、逻辑思维分明,关键是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九十岁的老太婆。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来“老妖婆”三个字。
记得她曾经去蝉鸣寺上香时,在山脚下遇到个摆摊算命的神棍,有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向神棍抱怨到自己嫁到婆家十几年,始终没有孩子,看了无数医生也没有效果,人生都已经绝望了,她希望大师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子嗣缘。
她当时刚结婚,还不知道自己以后生不了孩子,听到这里只觉得这女人在婆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出于兴趣,她停下来旁观。
只见那神棍让中年妇女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掐着指节开始算,一边算一边观察女子的面相。
“你家中可有耄耋?”
对方听不懂:“毛什么?”
“高寿的老人。”
“我老公的奶奶,今年九十五了。”
“那就是了,老人寿长克子孙,再耐心等等吧。”
等什么?神棍没有明说,但彼此心知肚明。
梅青黛当时听了,嗤之以鼻,果然是神棍,真会糊弄人的。
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高寿自然是好事,是喜事,怎么可能克子孙呢。
然而此刻她看着面前的老人,脑海里忽然浮起了数年前蝉鸣寺山下遇到的那一幕。
她没孩子、会不会是祖母克她的孩子。
有了也留不住。
要不然就是虞家的风水出了问题。
梅青黛不敢再想下去,急匆匆告了别,离开了佛堂。
梅夫人也跟着告辞离去。
梅绿歌一个人静静坐着,佛珠缓缓捻过指尖。
“不争气的东西。”
“小月。”
一个四十岁左右长相质朴的女佣走了过来,恭敬弯腰:“老夫人。”
“那边有消息了吗?”
女佣摇了摇头:“没有。”
梅绿歌眉头紧蹙,手指紧拽着佛珠:“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您别着急,好事不怕晚,兴许再有些日子就有好消息了。”
梅绿歌缓缓道:“既然老二这里指望不上,那就看老大的吧。”
女佣眉心跳了跳:“大夫人那里……。”
梅绿歌冷哼一声:“不用管她,闹出这么丢人的事,她还有什么脸管那么多,不过姚卉盈的孙子倒是出乎我意料,他配我们家欢欢,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当众拒绝又怎样,她当初从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爬到如今的地位,靠的从不是什么脸面和尊严,非常之事当用非常手段,被人嘲讽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恰恰证明了对方的嫉妒。
蔚珠嬅闹这一出,很好的试探出了古家的态度,然而她这个孙媳妇到底还是太心软了,给古家留出了反击的余地。
“欢欢呢?”
女佣谨慎的回答道:“大小姐她……去了静园。”
梅绿歌目光阴了***角微勾,慢悠悠道:“人怎么样?”
“原先是不大好,其中一位闹着自杀,幸而发现的及时,后来大夫人从外边找了个医生住进去照看她们,应该是不想过年的时候撞您的晦气。”
“她的心软,尽用在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身上,多此一举。”
梅绿歌语气漠然:“随她去吧,也折腾不了多久了,这场戏,该到了落幕的时候。”
景枬刚到家,虞若欢一个电话又把她叫去了。
景枬一头雾水的跟着虞若欢上山。
虞若欢交代她,等会儿进去后,什么话也别说。
过吊桥的时候,看着桥下的乱石,她害怕的浑身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好不容易强撑着过了桥,脚刚踩到地上,虞若欢就拽着她离开。
景枬第一次知道,原来四季山庄的后边还有一座山峰,这里的崖壁上坐落着一个宅院,渺无人烟、与世隔绝。
她不敢多看,乖乖的跟在虞若欢身后走进去。
她看到屋檐下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臃肿的棉服也遮掩不住清瘦的身形,乍一眼灰扑扑的,但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小姐。”女子木讷的开口。
虞若欢就像没有看到这个人一般,推开门走进去。
女子始终乖觉的垂下脑袋。
景枬比任何人都清楚,虞若欢眼睛是长在头顶上的,没有价值的人她根本懒得多看一眼。
景枬走到女子面前时,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充满探究。
这张脸很普通,甚至皮肤是那种西北高原晒出来的独特的黑皮肤。
扔进人堆里都不会看第二眼。
景枬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房间里就传来虞若欢的声音:“进来。”
景枬立即收敛心神,走了进去。
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床上躺着一个昏睡的老人,景枬飞快看了一眼,垂下脑袋,垂在袖子里的双手悄悄握紧。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