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独山见马老爷的神情,似乎事情不妙,他脸上笑容逐渐凝固。
一众士绅感觉到气氛不对,也都止住笑声,提起了心肝。
“马老,怎么呢?”王独山提心吊胆,低声询问。
马邦德快速转动手里的铁蛋,忽然一停,沉声道:“赤贼造了回回炮,还弄到了火药。高有才那老贼,又带来两千人,进了贼军营地!”
回回炮和火药,出现了几百年的东西,早就被火炮淘汰掉了。
可对于登封这样没有火炮的小县城,回回炮和火药无疑将形成致命的威胁。
另外这两日来,贼军损失不到千人,现在又来两千人助战,兵马不仅没有削弱,实力反而又强一分,怪不得马邦德脸色难看。
现在县里的守军,死一个少一个,无法得到补充,这样下去,局势不妙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马老,这可怎么办?”王独山慌道。
马邦德能有今天,全靠年轻时,心狠手黑,敢打敢干,现在老了,马老爷依旧果决,嘴里吐出两个字,“夜袭!”
“出城夜袭?”士绅们惊道。
马老爷霸气道:“不错!出城夜袭,毁了贼军的回回炮,还有火药,杀赤贼一个措手不及!”
王县令点点头,抚掌赞道:“马老威风不减当年,好气魄!”不过随即又问道:“出城偷袭,马老有几成把握?”
“这是县里唯一的机会!”马邦德站起来道:“贼军攻城,接连碰壁,已经开始怀疑,其军中有老夫的眼线。今夜趁着眼线没被贼军发现,给贼军来个里应外合,或许不仅能够烧毁回回炮,还能趁势突袭贼营,斩杀高氏父子,平定赤贼叛乱。”
高有才也到了城外,这对守军来说,是一举解决赤贼的绝佳时机。
这两天守军虽知道贼兵动向,但依旧让贼兵攻上城头,现在贼兵又有了回回炮,恐怕即便守军知道贼军要攻击的城墙,也依旧守不住。
“那派谁前往?”王县令总是能够抓住要害。
马邦德目光扫视堂上一眼,没一个能让马老爷上眼的人物,最后只能将目光落在周富贵身上,“周百户这次不会再失手吧?”
王县令心头一紧,这个周富贵,葬送了县里的人马,自己却没丁点事跑回来,非朝廷之福将。
“马老,本县看还是换个人吧!”王独山道。
马家老四受了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老三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是把好手,但是打仗那就是开玩笑了。
县城里的情况,比高欢的赤备军,强不了多少,也没有打过仗的人才。
这周富贵是县里唯一的军官,而且之前伏击赤备前锋,近两日守城,都还表现不错。
出城夜袭可是个技术活儿,一般的将领都不敢打夜战,也不敢搞夜袭,马老爷要是年轻,就自己上了,现在是单选题,根本没有多余的选项。
“要不大老爷亲自领兵出城,夜袭敌营,这到也是一段美谈!”马邦德看着王独山。
王独山眉头一挑,连连摇头,“本官读书人,周百户勇冠三军,定能破贼!”
周富贵闻语,忙站起身来,“俺~”
马邦德却挥手制止,打断周富贵的话,“登封的老城墙,让回回炮砸几下,肯定得塌,城墙一塌,大家都得死。周百户,县里就靠你了!”
“这~”周富贵感觉自己骑虎难下。
出城偷袭,杀入近万赤贼的营地,要是成功,那自是立了大功,可要是不成,那多半有去无回,周富贵显然是缺少这份血勇。
让他仗着城墙,他还能勉强发挥自己的水平,可要是让他出城,说不慌那是假的。
马邦德继续道:“贼营中有老夫内应,周百户杀入贼营,内应趁机响应,大败贼军不是问题!”
这时侯方伯也道:“周百户要是击破上万贼军,以此功绩,肯定能被破格提拔,归来至少也是一地守备!”
周富贵被他们一说,鬼使神差抱拳道:“好,俺定不辱命!”
是夜三更,登封县南城,周富贵领着四百经过挑选的守军,站在南门街道处。
马邦德、王县令、侯县丞都没睡,站在城门处,给出城偷袭的人马壮行。
周富贵看着身后四百多人,心中有些没底,他本想至少带上近千弟兄,可是登封遭灾,地主家也不富裕,连地主家护院,也多患有鸡盲目,城里还要人把守,县里便只给他四百人。
这让周富贵有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心中顿生悲壮之情。
这时,县里的衙役,开始给夜袭的勇士发碗,整坛整坛的美酒,往碗里倒。
马邦德从属下手里接过一个大海碗,端到周富贵面前,“周百户,满饮此碗,老夫预祝你们马到功成!”
酒壮怂人胆,马老爷良苦用心,这一碗下去,怕是老虎屁股都敢摸一摸,不过周百户也是精明,让属下人喝完莽就行了,他却必须保持清醒。
“不急!且温上,等俺回来再喝!”周百户潇洒一抱拳,便翻身上了骡马。
马邦德闻语,将酒交给属下,“好!古有关公温酒斩华雄,今有周百户煮酒破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