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烈酒庄园的日子,是久违的平静,无波无澜的,只有阳光万顷,只有风吹云海,只有花开灿烂。
许流星甚至不知道许骆来过,她醒来时他已经离开。
拓鲁身上带伤,但只在庄园里休养了短短几日,便和陆拙匆匆回国。
许流星知道,陇港,甚至Z国,肯定乱得一塌糊涂,不止胥山杜家、京平沈家……
BTD、燕筑南庭、戚家,还有盘根在这世界阴影下的每一条暗线……
风雨欲来,顶峰的遮天巨树,无一例外的会被卷入风暴。
而哪一株会被连根拔起,哪一株还能苟延残喘,好像,不是她一个孕妇该关心的问题。
然而七九像是被欺负怕了,他没收了许流星所有的通讯方式,就连邮箱,也被改了密码。
许流星被迫躺在床上静养,每次下床,七九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生怕她一个屁都能把腹中的崽蹦没了。
但她大概天生就是个魔鬼,因为她尤其喜欢七九为此紧张兮兮的模样。
像个傻瓜。
可爱至极的傻瓜。
不识字的小刺猬一有时间,就会把她抱在怀里,两人一起懒靠在床头,许流星吃着水果看电影,他就翻着字典,逐字逐句地阅读那些育儿宝典。
得益于杜杰恩完全不差钱的优势,妇产科被搬进了家里,所有设备一应俱全。
所以,除了看书,七九还喜欢摸着她的肚皮听胎心,许流星当然也喜欢。
一声一声欢震着,明明肚子还仅仅只有一个微小的起伏,那声音却像小马驹在奔跑,好像比她的小刺猬更具生命力。
然而杜杰恩总是看七九不顺眼,想方设法地把他叫走。
要么指使他打扫卫生,要么指使他做饭洗衣,要么指使他修剪花枝。
理由总是很奇怪,什么戾气太重,会冲撞到胎儿,什么黄历不宜,需要保持距离,需要劳动祈福诸如此类的。
但小刺猬每次都上当,听话得离谱。
许流星有时也无聊,甚至生气,可毕竟寄人篱下。许朝暮会来陪她,但母女俩经常无话可说。
尤其是当许朝暮兴致勃勃谈及自己怀孕时的细节,许流星更会觉得尴尬,同时,也会有些若有若无的害怕。
转眼,便到晚秋,烈酒庄园依旧热烈,这里好像没有四季轮替,浪漫是终年不熄的火。
然而风已萧瑟,落叶飘落满园,七九当了一整日的清洁工,揉了揉酸涩的手臂,透着玻璃看了眼许流星。
她一只手上下抚摸肚皮,一只手捧着一本书在看。
七九笑了笑,一颗心软成。
不,明明比更甜。
他放好扫帚,洗了澡,确保自己身上没有尘土和汗味,才推门进去。
许流星躲在门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七九吓得脸都白了。
虽然他本来就白。
许流星笑出声,“医生都说了没事了,我应该经常走一走,动一动。”
“那也不准这样突然!”七九觉得后怕,毕竟因为那些晦暗的过往,有些反应已经刻骨,是他自己在那瞬间也无法克制住的本能。
“那你要多陪陪我。”许流星垮着脸撒娇。
七九无奈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发顶,“好。”
第二天,房间里莫名多出一些婴儿衣物,五颜六色的小衣服小鞋子铺了一床,七九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整理。
许流星凑过去看,大受震撼,尤其难信,那双骨节狰狞的手,连自己的衣服都叠得歪歪扭扭的手,却把一件件小衣服整理得妥妥帖帖,一丝不苟。
“哪里来的?”
七九抬眼,“二叔买的。”
二叔……
许流星属实惊得不轻。
“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不熟。”七九笑眯眯地开口,“只是他承诺的报酬。”
七九美滋滋地拿出一件小衣服放进许流星手里,埋头又开始整理,“等天晴,我把这些都洗一遍,晒晒太阳。”
许流星笑了,“那你怎么现在就把它们弄乱了?”
“我想看看。”
“怎么会那么小,还没有我的巴掌大。”七九抬眸,眼底满满都是光。
慈祥的光。
许流星愣了下,抬头摸了摸他的头发,替他觉得委屈,“真傻。”
七九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抬指轻轻一碰,拖腔带调的,“宝宝,妈妈又在欺负爸爸了。”
“我哪有?”许流星瘪瘪嘴。
七九不理她了。
许流星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整理。
“小久,我都没问过你……”手里的动作停下,许流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我们在信城看的那部电影,结局是好的吗?”
闻言,七九双手一顿,偏头一笑,“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了。”许流星也说不明白,这几天,她总有些不安,做梦也会梦见曾经那些恐怖的过往。
有烟花下她放开的手。
有赵家寨子她挥下的刀。
还有梦中梦里,七九渐行渐远的身影,如马赛克般破碎消散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