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还来不及感知茫然,便骤然沉进深渊。
短暂的瞬间落实不出具体的阴谋诡计,但许流星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费力了。
眼睁睁地瞧着他从怀里摸出两个红本,摊开了放在她面前,笑得有几分薄情寡义,“我才是你的合法丈夫,现在、未来、永远!夫妻之间本就该坦诚相待,何况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任何私密可言,你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看的?”
“又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碰的?”
淡而冷的话,却是那样咄咄逼人,一寸一寸地,敲打着她的神经。
而那喜气洋洋的正红色,又变得如此刺眼。
许流星的视线落在那张印了半边章的照片上,旁边的粉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是伪造的?
还是?
是了,堂堂燕筑南庭的少主,难道会为获取一张合法合规的结婚证而头疼?
来不及思考对策,许骆轻轻松松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她身上还缠着被子,悬着一角,就这么拖在地上。
“你放我下来!”许流星在他怀里挣扎。
可他太游刃有余了,抱着她就像抱了只小奶猫,任凭她如何拉扯拍打,他始终面无表情。
迈着阔步没几秒就进了小院,而在许流星的一番折腾下,被子也从她胸前滑下,许骆扫了一眼,抬眸睨向那几个站在两侧的保镖。
几位壮汉连忙垂首,回避视线。
他腾出手来,帮她遮好,口吻温和又平淡:“星星最好乖一点,否则……”
“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你那位替身弟弟可以安然无恙。”
许流星呼吸一滞,乱动的手彻底僵住。
她的七寸被他拿捏住了。
逃无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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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流星没能给七九留下任何讯息,许骆把她的手机一并没收,随手沉进了门口的河。
不过他倒是颇为好心地帮她把那摞未经熬煮的草药带走了。
整整二十小时的车程,许骆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住,带着她在路上断断续续过了三天两夜。
沿路都选了最舒适的宾馆,他没有让任何保镖跟着,事无巨细都是亲力亲为,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许流星仍是肉眼可见地虚弱了许多。
心情寡郁是一方面,长途奔波又是另一方面。
一路上都很安静,车里放着节奏舒缓的音乐,但咬字圆润而细腻的陌生词汇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所以只觉得困。
梦醒了又是另一个梦,错乱又朦胧,让人分不清什么时候才是真。
稍微清醒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想。
七九怎么样了?
有没有受伤?
会不会胡思乱想?
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她甚至没办法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自己和许骆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虽然那些破碎的过往已不可追寻,但毕竟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越想,越觉得胸口闷了一团乱麻,而自己其实是一具任人摆布的玩偶。
许骆完全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她无处可逃。
千想万想也从未想过,这样烂熟的监禁戏码会发生在她和许骆之间。
而更糟糕的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记忆倒退回陆拙对他的评价,当时觉得不可理喻的事情,如今有了更复杂的感悟。
陆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在面对拓鲁这样杀人如麻的瘾君子时,都尚存一丝理智和善意,用堪称离谱的耐心去剖析他本来的心肠和颜色。
而许骆,他的评价却笼统地概括成一句话:一念成佛,一念入魔。
那如今的许骆呢?
到底是佛,还是魔?
许骆没有带她回胥山,甚至没有回陇港,而是往北走,去了京平。
苦洲渡。
一处藏在军区山林的老宅,奇怪且凄楚的名字,每个字都透着悲。
宅子大且空,落满了灰,陈腐霉味浓重,院子里荒草丛生,野花开遍,高山榕树盖遮天,茁壮的根系甚至挤破了木质的一楼地板,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即使烈阳高照,也是阴森恐怖,宛若一座被人间遗弃的鬼宅。
偌大的宅子里只留着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妇,叫秀丽,一只眼睛失去了聚焦,已经彻底瞎了,腿部有残疾,两腿往外折,还是个哑巴。
许骆没有雇佣保镖,宅里也没有科技产物,安静得像是没有任何活物。
带她来苦洲渡,应该是他临时起意。
所以刚到时,秀丽堪堪只打扫出一楼大厅和一间卧室,窗门大开着散味,阴冷潮湿,显然是不利于身体健康的。
许骆不得已又带着她在山脚的旅店住了几日,才把她拘了进去。
她在那里住了整整一月,才弄明白那是京平沈家的私宅,和她倒是有些渊源,宅子原本属于杜杰恩的母亲沈氏,而苦洲渡这个名字,来自许朝暮。
至于它又为何辗转到了许骆手里,许流星毫不关心。
唯一好奇的,是这破破烂烂的古宅底下神秘的地下室。
那厚重的门上落着一把锈坏的锁,不知藏着什么不得见到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