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鸡仔的旁边,是一筐又一筐的奶猫奶狗,都不是名贵品种,眼睛圆溜溜水汪汪,鼻尖粉嫩,肉嘟嘟的,却也可爱。
许流星蹲下去,刚伸出手,便得到了小生命们莫大的热情迎合。
她抬头问老板:“多少钱一只?”
“嘿嘿,小猫五块,小狗八块,有公有母,很健康咧!我这猫会抓耗子咧,狗能看家,养个两三年还可以吃肉咧!”老人家咧嘴笑呵呵地回应她。
许流星心里一沉,缩回手去。
陆拙说过,赵家寨子的孩子,并非都是有人要有人爱的,也有专门为金钱才被生下来的。
许流星不知道七九属于哪一种,但那么漂亮的孩子,怎么会有父母舍得将他卖到如此残忍的地方?
正想着,头顶传来七九懒洋洋的声音:“想养?”
许流星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想,我不喜欢。”
“不喜欢小动物?”
许流星坦言:“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只是本能地不愿意和任何人或物建立过多感情。”
头顶沉默须臾,然后不露痕迹地试探:“可你养了许愿。”
许流星笑了笑,“许愿是陆拙在养,收养它这件事,我只做了一半。”
“不想要,就别招惹。”
沉冷的声音忽然从高处落下,许流星抬头,看他连脸色也变得阴沉。
她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小九,你听过指桑骂槐这个词吗?”
“……”被戳破的人一脸寡淡道,“你在指鹿为马。”
他不愿承认,许流星也不再多言。
过了半晌,他又开口:“许骆对你而言,其实是与众不同的。”
许流星不置可否。
许骆对她而言,的确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无论是荒唐的一夜情,还是缥缈的一见钟情,她对他,始终存在主动情绪。
“有的生命生来就高贵,有的生命生来就低廉。”七九突然感慨了一句,“如果没能出生在银河,那天上的星星,就是拼了命也够不到。”
许流星喉间瞬间酸涩起来,也挺意外。
相识以来,他都寡淡得仿佛不像这世间的活物,无论是他对她小心又克制的爱,还是如今这种带有强烈感情色彩的句子,都是她意料之外的发生。
“小鸡两元,小猫五元,小狗八元,姐姐,你猜我多少钱?”
许流星不说话,只是一直抬头仰望着他。
他还是好高,高得让她看不清。
七九勾唇一笑,“我很贵的。”
“或许刚开始不值钱,但我曾经一夜卖出过百万高价,后来我又为自己拼出了几十亿的身价。”
如此惨烈的遭遇,被他这样轻飘飘地说出来,许流星五脏肺腑,连带周身血液都在瞬间如坠寒冬。
但他始终弯着眉眼,任谁看都是乖顺的模样,只有她看出了凶戾之气。
黑压压的,笼罩着他。
七九活了,但同时又在死去。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
许流星心有不忍地张了张嘴。
但七九先她一秒开口,他低头凝视她,观察她,审问她:“所以姐姐,你倒不必看到任何低廉之物,都生出一点同情我的心思。”
许流星哑口,甚至是窘迫,更为自己的卑劣而感到恶心。
看过世间全部的肮脏后仍然干净明亮的一双眼睛。
遭遇世间所有的磨难后仍然纯粹热烈的一颗心。
却还要受到她的轻慢和冷待。
可这时候是该诚恳道歉,还是该抵死不认,或者安慰鼓励,许流星陷入了痛苦而短暂的沉思。
但片刻后,她内心的愤怒战胜了心疼和愧疚,暴戾情绪占领高地换来的是她振振有词的冷血无情。
她站起来,“你说得对,世上万物都被明码标价着,比如你一条命值几十亿,而我一个子宫值半个燕筑南庭。”
七九微微皱了眉。
上一次听她说如此刺耳挖心的话,是在他试探着问她,如果他不是顾桉,她又会如何的时候。
那时她的回答是。
会希望他死。
七九倔强地笑了笑,“那你可得努力了!”
许流星艰难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可这逼仄的集市哪有什么新鲜空气,她只嗅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和苦涩,那是悲苦人间才有的味道。
好在那位卖猫狗的老人家终于在两人一个命几十亿,一个子宫什么筑庭的荒唐对话中,忍不住询问:“大妹子,你还买小猫吗?”
许流星这才意识到,两人站在老人家的摊位前,阻碍了他做生意,她连声道歉,又赶紧给后面的客人滕出位置,才对老人家稍作解释:“我家里有只小刺猬,已经够我头疼了。”
七九闻言,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而身旁,老夫妻终于以十元五只的价格买到了二十只小鸡,老板还送了一只。
四人又在集市逛了一圈,买了些散货,正准备打道回府,七九又给她表演了一出人间蒸发。
趁着等他的空隙,许流星去了藏在集市小巷的中医店,这是她刚来此地时便打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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