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 2:30PM
北城胥山。
杜家老宅。
远离闹市,从山腰往上,皆属杜家私人领域。
老宅是欧式风格,从建成之日便没有修缮过。
历经百年,红砖墙面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现斑驳,圆顶洁白,斜顶湛蓝,像电影里的城堡,复古、深沉且神秘。
大得不像话的庄园独占山巅,半座山都是后花园。
在古代,王爷都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府邸。
空阔的正厅里,江子昕正和杜子怡吵架。
说是吵架,不过声音稍微大了些,但回音阵阵,荡在空气中,很久散不开,显得嘈杂而难听。
起因是江子昕自作主张辞退了已在杜宅工作了近十年的管家刘姨。
“说得好听是管家,说得难听不过一个佣人。”江子昕翘着二郎腿,将咖啡杯子扔在桌上,摔出“啪”的一声。
褐色咖啡荡出来,洒在洁白的桌面上,脏了一大片。
“佣人?佣人。”杜子怡重复着她的话,沉着气低语,“你当这是江家吗?怎么敢拿‘佣人’说事?”
江子昕翘着唇角,一脸无所谓,她卸去了浓妆,眉目清爽干净,却仍是飞扬跋扈的样子:“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佣人!”说话间,她刻意抬高了音量,“像刘香月那样的,有一个算一个,早晚给我卷铺盖滚蛋!”
她的尾音带着怒意,尤其“滚蛋”两个字说得格外重。
佣人们默契地缩在角落,空调温度调得太低,像是有寒风在四周乱窜,几人被她这句话震得花枝乱颤,深埋着头,默不作声。
如果不是一直待在杜家,待在杜子怡身边伺候,他们又有谁敢信,这两人是一个爹妈所生的亲姐妹。
模样倒是相似,但姐姐端庄秀丽,像一幅江南春景的水墨画,表情和声线始终如一,经年不改,那是豪门嫡长女刻在骨子的优雅从容。
至于二小姐,那就是在宠溺中长大的刁蛮公主,杜家上下没人敢和杜先生斗嘴,只有她敢,不但敢斗嘴,还敢动手。
豪门的风雨都让杜子怡为她挡了去,也娇惯出了她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杜子怡眉心微蹙,饶是心烦意乱,面上的雍容气度却丝毫不减。
她的声音淡然而儒雅,像一朵白菊,柔柔地压住了满室的怒意:“我不要跟你吵,刘姨这些年来事事妥帖,我和筱卿的习惯,她也最清楚,你把她找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江子昕无奈地笑了一声,一时分不清她的姐姐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和这样一个冷淡的人争吵,永远是她一人在唱戏。
但她拿杜子怡没办法,声音也软了一些:“请她回来免谈,不过我倒是有个新的人选。”
她肯定道:“你绝对不会失望。”
杜子怡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但对那滩咖啡却实在忍无可忍了,于是伸出手将她摔倒的杯子扶正,抬眼望了望,奇怪为什么那么久没人来收拾这残局。
“姐,你两耳不闻窗外事,那刘香月若真是事事妥帖,我又怎会让她走,留在杜家不过多几口饭,养条狗也比养他们一家子贵。”
说话难听,杜子怡干咳了一声,严谨的教养让她只是听着这些话,都觉羞愤难堪。
江子昕只当没看见,语气傲得很:“你好心好意送她一儿一女上贵族学校,却不知她那女儿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倒是比筱卿更像杜家的千金。”
有这种事?杜子怡从未听筱卿提过:“那孩子和筱卿一般大,我以为……”
“以为有个好姐妹能陪着她?” 江子昕冷笑一声,“也亏得叶安琪那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像个人形盾牌,事事都肯挡在她身前,不然你女儿不见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杜子怡目色迷茫,除了惊讶,也有些忧郁。
受了委屈、挨了欺负为什么从来不提,是认定自己不会为她出头吗?
江筱卿性格柔顺,举止温文尔雅,杜子怡甚至觉得刚刚好。
豪门之路都是刀山火海,无尽深渊,她又没有兄弟姐妹护佑,温柔乖顺才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筱卿如今这样唯唯诺诺,怎么登得上杜家的台面,你有想过她的路要怎么走吗?”
江子昕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她心上。
杜子怡轻轻地攥起拳心,指尖很凉,在触及掌心的瞬间,又有了缕缕温度,她不知道该怎样辩驳。
江子昕没有趟过杜氏豪门的浑水,更没有见识过杜家父子的雷霆手段,所以一把年纪了,仍像孩子,不知深浅。
可她又能护住他们多久。
“姐姐,你放心。”江子昕笑了笑,“你不就是怕刘香月在外乱说,坏了杜家的名声吗?”
“她不敢!”江子昕一脸笃定,信誓旦旦道:“若是没有敲碎疯狗的牙齿,我怎么舍得把她放出去?”
“……”杜子怡漠然一笑。
这么多年来,不说陇港,就是Z国,也传不出半句杜家的绯闻。
谁若敢说错半个字,杜家就能让他查无此人,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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