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手上的动作停下,“三叔会答应么?”
“三叔如今大权在握,其实我不适合去詹事府。”
以沈之修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沈家小辈并不适合风头太盛。最好是韬光养晦,积蓄资历。等到沈之修退下的时候,小辈能顺利顶上。
这也是大家族惯用的做法,但凡族里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府里的人和关系,都要为这人让路。
李朝云低垂的眸子划过一抹厌恶之色,泛红的眼尾凌厉地挑起。
“上次说这事,你还挺高兴的,怎么今日倒是怂了?”
“至于沈之修会不会答应,你担心什么?太子表哥自有应对。”
她自然知道,沈之修身居高位,沈昭不适合去詹事府。但她偏偏就要让沈昭去詹事府随侍太子。既然叔侄俩有一人需要让路,那怎么就不能是沈之修退让?
沈昭听出李朝云话里的不悦,开口解释道:“父亲说的也不无道理,家里抱成一团,家族才能兴旺。”
李朝云微微一怔,“公公今日找你去书房说话,就是说这些?”
沈昭点头说道:“父亲也是为了沈家好,提点我做事不能只顾着大房的利益。”
李朝云哼了一声,“那你明日大可以回绝太子表哥,往后咱们就被三房压着吧。你这辈子在你三叔三婶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可怜了婆婆在庄子上,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大姐和沈莹死的也蹊跷,无人给她们做主。”
“还是三婶命好,跟你退婚之后,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李朝云的话,一句句敲击在沈昭的心头。等李朝云说完,沈昭脸色也沉的吓人。
见他半天没说话,李朝云抚着他腰间的手轻轻动了动。
又轻声说道:“我是最希望你好的人,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
“公公为了沈家好,却不一定全心全意为你打算。你别忘了,长房还有两个庶子呢。”
沈昭神色微动,知道李朝云说的是实话。他们是夫妻,他好了,李朝云才有好日子过。
他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一下,“我都听你的,等进了詹事府,我一定好好跟着太子殿下。有朝一日新帝登基,为夫也给你挣个诰命。”
李朝云听他这么说,神色舒缓了不少。但还是觉得心累,沈昭就像个不定性的孩子,就连前程都得她在床上哄着。这样的人,真的能像沈之修一样,有朝一日站在山巅么?
她不敢细想,只能安慰自己,沈昭毕竟还年轻。有她和太子的关系,他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
次日,沈之修刚在府里用过晌午饭,文竹便进来传话。
“三爷,太子殿下召您和陈阁老去别院一见。”
沈之修眉心微动,他并不愿意私下和太子相见。
这些日子太子都住在京郊的别院,也是皇上准许的。说是让他多出去走走,体察百姓疾苦。
但是太子不知道的是,他每日见了谁,做了什么,都会在夜里呈到皇上的书案上。这事皇上做的极为隐秘,是龙禁卫统领傅仪亲自办的。
沈之修知道这事,还是因为那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却中途又回了后宫,说是有位贵人身子不适。他当时被留在御书房起草文书,意外看见了傅仪呈上的东西。虽只露出纸张一角,零星的几个字,却也被他猜出了七八分。
虽说不想去,但是太子殿下召见,也由不得他拒绝。
沈之修换了身衣衫,坐着马车出城直奔京郊。
他到别院的时候,陈铮也刚进去。回头见他到了,便停下脚步等着他。
沈之修快走了两步,到陈铮身边,“老师可知道,太子殿下这时候召见咱们二人是因为什么?”
陈铮捋着胡子,微微摇头,“进去就知道了。”
沈之修心里清楚,陈铮不见得不知道。不过师生两人现在关系微妙,他也理解。
小太监引着两人去了太子在别院的书房,进去的时候太子正自己摆弄着棋盘。一会手执白棋,一会又拿起黑棋。
见他们二人进来,赐了座又吩咐人上了茶,又继续看身前的棋盘。
沈之修和陈铮不好打扰,便静静地坐着喝茶。
过了小一刻钟,太子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
“本宫选哪个棋,哪个棋就能胜,真是邪性了。”
“看来这棋,还得看是在谁的手里。”
沈之修知道太子在拿话点他,面上不动声色,好像根本没听出来太子的意思。
太子扔掉手里的棋子,转过身看着沈之修。
“沈大人,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沈之修欠了欠身子,“殿下请说。”
有小宫女端了温热的帕子进来,太子殿下擦了擦手,开口说道。
“上次本宫说,让苏承衍去户部做粮官,你拒绝了。我说让黄玄忠去吏部,你也没同意。我又说让孙志耀外放杭州府,你沈阁老也没给我这个面子。”
沈之修听了太子一番话,心头一沉。上次他就觉得太子提起黄玄忠和孙志耀有些不对劲。果然,今日秋后算账了。秋后算账也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太子最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