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
器灵不语,静静看着这位皇帝的眼眸。
“朕命令你,将朕的皇子还给朕。”
【无法做到。】
“……啧。”
李隆倒是没想过器灵有变,只当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眉头微微蹙起,李隆眯眼思考着眼前的情况。
刚才他在乾镜内部快乐地扮演着贾明,没有关心注意到李季阳的变故。
直到第三关开始时才注意情况有变,分身进入乾镜之中探查,找到了那张诀别血书。
那时,已经为时太晚了。
李季阳已经动手了。
那段乾镜给李隆回放的影像中,这位大皇子先是对着虚空三拜九叩,然后整理好衣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柄短剑。
先是用短剑割去了一段长发放于身前,再在深呼吸后挥剑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毫不犹豫。
他亲手砍下了自己的头颅,献祭了自己的生魂融入乾镜。
未留一句遗言,未作一丝挣扎。
在将死未死之际,他控制着无头的身体,颤抖但却坚定地将自己的头颅捧了下来,放在了身前。
取我头颅以谢天下。
黄袍血染,白纸红字。
字字诛心。
但好在乾镜中环境特殊,保留了他的魂魄不灭,只要时机符合,还有复苏的机会。
这也是直到现在李隆还可以维持住理智的原因。
长吁一气,李隆疲惫地摇头,问道:
“……给朕一个理由。”
【他在写下宏愿后,未受到外力干涉,一切举动皆源自本心。】
这话,若是过去的乾镜器灵是不会说的,因为没有必要,它也不在乎。
但现在的天鉴在想了想后还是说了出来。
在被封正之后,虽然真的只有一点点,但它也多少能够明白一些李隆此刻的情感。
它想要再观察一些,或许能够明白得更多。
【他现在不愿见你。】
天鉴维持着原本器灵的模式木然开口:
【他说:“心中有愧,身上有罪,在偿还清身上的罪孽之前,无颜与父皇相见。”】
在得到这个结果后,李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微微佝偻的脊背恢复了笔挺。
调整好表情,他问道:
“需要多长的时间?”
【此罪问心,长则百年,短则一念之间,关乎他自己。】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是李季阳给自己制造的心魔,只有他才能解开。
当然,真要手段粗暴一点,身为名义上乾镜之主的李隆也不是没办法将他从乾镜中揪出来……
但着实没那個必要。
他闭上眼睛,想着刚出生的婴儿,想到围在自己腿边说着要当皇帝的孩童,想到越来越沉稳,越来越沉默的少年。
最后,他的眼前闪过青年决绝挥动的短剑。
那短剑,是李季阳成年时,自己送给他的礼物。
“剑名【诛邪】,朕希望你可以用这柄剑诛尽天下奸邪之人。”
李隆怎么也没想到过,自己送出去的这柄剑,会成为杀死自己孩子的凶器。
沉默片刻,李隆忽然朗声开口:
“李季阳。”
他呼唤着大皇子的名字,将自己的情感传达出去。
“朕不怪你。”
“是朕这些年一心求道,疏忽了你们的心情。”
“是朕的错。”
自从登临帝位,这还是李隆第一次坦率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只不过,他之前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原谅朕,就出来吧。”
深深凝望乾镜的某处,他能够感受到那里之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李隆没有拆穿,最后补上了一句:
“早些原谅朕吧,要是太晚的话,你母后……会想你的。”
说完这些,李隆在等了片刻也没得到回应后转身离去。
话他已经说了,听不听得进去,就看李季阳自己了。
“……”
在李隆离去之后,他最后注视的那边虚无渐渐消散,显露出了两道身影。
在孩童天鉴的身旁,李季阳冲着李隆离去的方向跪伏,久久没有起身。
【他已经走了,你为何不愿见他?】
【他不是你的父亲吗?】
关于父子之情,它稍微有些好奇。
“我……”
李季阳缓缓起身,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深深的疤痕,看上去格外狰狞。
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缓缓摇头低语:
“我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明明是父子?】
“就是因为是父子,所以才没办法……抱歉,说了你可能也不懂。”
父是父,子是子。
李隆能够调整好心情,不代表李季阳就能够想通。
【哦,我会试着理解的。】
李季阳:“……”
对于天鉴的状态,李季阳要比李隆知道的多。
毕竟,如果不是天鉴主动出手,他连维持如今的状态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