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众人等除了两个啃鸡腿的孩子,俱都在心里嘀咕:“这厮端的是不当人子,居然拿上好的嫩鸡喂狗,作孽啊!我等都不曾尝上一口!”
唯宗陈氏还有些个赞许,至少这小子还知道给自家孩子分一個大鸡腿,不是个吃独食的。
但是当那桌子下面的大黑狗开口说话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稍大些的孩子宗颖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嘟囔道:“阿娘!大狗狗会说话!”
宗陈氏和老仆只是对狗来福能说话感到有些惊讶和不可思议,而宗泽却双目精光大冒,放射出冷厉的寒意,却如刀子一样刮过二狗。
你道宗泽为何如此生气,原因很简单,他知道江湖上有一门害人的邪术,正是【借畜代形之术】的简化版【造畜之术】。
前文说过,江湖中人常以【造畜之术】害人,并将人变化的猪牛羊狗宰杀了来卖肉,许多偏野黑店差不多都干这事儿。
当初宗泽游历天下十几年,虽然碰到的那些真正的邪崇之事都被各地的镇魔人给蒙蔽了过去,但是如这等江湖中人以【造畜之术】害人的事情却不属邪崇之列,自不曾被镇魔人掩盖,故而宗泽却是曾经亲眼所见,甚至还亲身经历过。
他对这等害人邪术自是深厌之!恨之!
纵然二狗身上隐藏着许多嗑待发掘的秘密,但只以邪术害人这一条,宗泽就不能容忍。
他正要忿然发作,不想那馆役却同小厮抬了一大木盆热气腾腾的炖羊肉上来,却让他暂时抑制怒火。
奶白中略带些粉色的大块烂熟羊肉,晶莹的莱菔切块点缀在其中,还有滚烫透亮的羊汤,并撒了碧绿的胡荽,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莱菔就是白萝卜,不过后世分化出了两支不同的品类,一支仍叫莱菔,另一支就是现代白萝卜。至于胡荽就是香菜,西汉时由张骞自西域带入中原,隋唐时期便已在民间广为流传。
那馆役与小厮放下木盆后,对二狗说道:“小官人,您要的烤羊刚刚上得烤炉,须得等些时候才能熟。您可有其他甚物要得,可随时吩咐小人。”
二狗尚未答话,宗泽却已开口道:“馆役且去,这里暂时无须你照应!陈家小哥儿,你这羊肉我宗泽一家只怕是吃不得了!”
二狗待那馆役出去,方才笑着对宗泽道:“宗先生这话好没道理,馆役刚送来的上好羊肉,你家如何就吃不得?!”
宗泽冷哼道:“孔圣人渴不饮盗泉之水,饥不食漏脯(原指隔夜肉,这里比喻来历脏污)之肴!宗泽虽不才,却也不愿坠了于圣人教诲,你家的羊肉我宗某一家享用不起!”
说着他便要强抱自家儿子离开,宗陈氏并老仆虽然不明就里,却也不曾反驳宗泽,而是也不曾犹豫的跟着起身。
二狗勃然“大怒”,喝道:“宗泽!你且把话说明白了!我陈二狗虽得出身寒微,却也不曾做得甚亏心事!自出家门以来,为人行事虽算不得光明磊落,却也称得上仰不欺天,俯不愧地!”
宗泽一边自儿子口中取那半拉鸡腿丢桌上,那孩子自是哭闹不依,他却一手镇压了小儿,口中却道:“你陈家小哥儿为人处事如何?自与我宗泽无干!甘娘,且带孩子回房歇息去!”
那宗陈氏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自家丈夫,又看了看二狗,却叹了一口气,与老仆各自抱了一个孩子就要离开。
二狗却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宗泽,我只道你是个身负大才的大丈夫,不曾想却也如愚人一般矫揉造作!是非不分!”
二狗说这话,宗泽能忍受,可宗陈氏却听不得了!她无法忍受别家对自己丈夫的羞辱!
说起这位宗夫人,却也是一位奇女子。
她本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陈裕乃是宗泽家乡的名士,与宗泽之父宗舜卿乃是莫逆之交。陈裕欣赏宗泽才华,便将女儿许配给他(那时宗泽大约十七八岁)。
宗泽外出游历,宗陈氏则在家抚老育幼(宗泽长子)。后来宗泽考举做官,几乎一辈子不得志,宗陈氏始终与他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直到宗泽以年老致仕,却受人诬告贬斥,宗陈氏受不得这般气,终而忧愤病故。
这二狗一说宗泽的坏话,宗陈氏当即受不得激将,愤然道:“你这少年好生无礼!我家相公认为你不是好人,自是有他的道理!相公,且与他分说便是!如何能让旁人污了你的名声!”
宗泽道:“甘娘且去,我自与他分说便是!”
二狗却在一边拱火道:“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宗先生有话尽管说,何必背着自家人!只怕是有甚不好言说的吧!”
宗泽!总老爷子!你这厮怕不是想分说,而是要支开家人对我动手,当我觉察不出来麽!
宗陈氏听得这话,本来欲要挪动的脚步当即住了,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凳上,杏眼圆睁道:“我家相公自来光明磊落!有何话不得说?相公,你且说他便是,我等也听一听,正好羞羞这厮!”
宗泽无奈,只好暂息了直接动手的打算,转而指着桌下的狗来福,对二狗厉声说道:“陈小哥儿,你说宗某冤枉你!那好!你来告诉我,你这会说人话的黑狗是哪里来的?还要宗某明说麽!”
二狗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