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中下旬,临安都沉浸在巨大的躁动狂喜中。
各大报刊依早先所言,开始陆续公布早年被掳百姓籍贯姓名,方便家人团聚。
有找见儿女、父母、兄妹者,欣喜若狂。
找不见当年失踪家人者,还在苦苦等待,以期下一次的名单中有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
便是无家人失踪的,也在开始盘算着北上东京,欲亲眼见证完颜亮等金虏正法。
有这种打算的,不在少数,就连临安朝中的许多官员,也安排了家人准备去往东京一趟,不过为了朝廷颜面,他们异常低调。
七月底,在临安客居多时的梅瑶梅大家即将回归乡梓的消息已在士人间传开。
梅大家之于他们,可不是一名简单的歌姬所能形容的。
一来梅大家品行高洁,从不以门第高低看人冷暖,平日里,若有贫寒士子登门谈经论道,梅大家不收一文,甚至提供酒菜饭食的例子不胜枚举。
二来,当初士子哭庙,梅大家亲往营救,不惜自陷牢狱,与士子同甘共苦。
有此两桩,梅大家极得士子钦佩尊敬。
得知梅大家即将归乡,临安城内有头有脸的青年士人纷纷提前道别。
七月二十八日,顾云棠、薛仲益等老友,特来小筑看望一番,言谈间,顾云棠隐晦表达了希望梅大家能常驻临安的意思,却被梅大家委宛拒绝。
当晚,回到城西留淮预备学堂后,顾云棠同薛仲益以及学生关惠民在宿舍吃酒,没几杯,有心事的顾云棠便醉了六七分。
薛仲益自是知晓好友心思.顾云棠虽从未言明过,但身边之人都知晓他爱慕梅大家已久,然,此次梅大家北归,以后便是关山万里,若无机缘,怕是此生再难相见。
“云棠,想开些,梅大家仙子一般的人物,咱们凡夫俗子岂能入的了她眼?梅大家客居临安三年余,仰慕者众,青年才俊更如过江之鲫,却从未有人做过入幕之宾.哎,梅大家心中已有了人,咱们就莫再庸人自扰啦”
听薛仲益话里的意思,竟有种身同感受的失落,顾云棠却惺忪着醉眼,只道:“顾某早已不做其余奢望,今生既已无缘,便是默默看着梅大家幸福美满也心甘情愿,只是想到经此一别,再难一晤,心中便疼的厉害.”
“哎”薛仲益陪着吃了一杯闷酒,默默无言。
若是梅大家心中有的是旁人,他兴许还会劝顾云棠争一争,甚至他自己都敢争上一争。
可那人.让两人实在提不起比较的兴趣。
一旁的学生关惠民,本就是留淮学堂内各项活动的积极分子,任着学堂自治会主席,且和两位青年教习年龄差的不多,此时大概也听明白了怎回事,稍稍思忖后,忽道:
“两位先生,咱们学堂为期三年的学习中,最后一年本就要去往淮北交流学习,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趁着此次山长在东京召开公审大会之际,北上观礼,刚好也可游历一番?”
此话一出,顾、薛两人马上来了劲。
留淮学堂本就提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且,若能近日出发,还能同梅大家一道同行!
“此事可行!”
顾云棠拍腿叫好,薛仲益却踌躇道:“学堂虽经费充足,但这等自发游历所需银钱也不是个小数,总不好叫学堂支出吧?”
饱读诗书、却十分缺乏生活经验的顾云棠一听这个,不由沮丧确实,若说是学堂游历,自然不能只他们三两人,那般会显得目的太明确了。
可人多了,旅费开支就不是一个小数,向学堂伸手,怪不好意思。
但关惠民生于贫寒之家,他一路走来,能最终挤进这淘汰率极高的留淮学堂,靠的便是极善于利用各种资源的性子。
却见他眼珠一转,又道:“两位先生,此事也不难.”
“哦?快说来听听!”
“咱们可去找临安淮货大贾苗奎!此人发迹,和淮北密切相关,甚至还有传言,他当年还和晋王一起吃过酒!咱们学堂的山长,可是晋王啊!若向苗掌柜言明,咱们要去齐国游历,他怎也会卖咱们学堂一个面子,提供一笔可观旅费.”
“找商人借钱啊?”
“这笔钱也不算少啊,苗掌柜会同意?”
顾云棠和薛仲益异口同声道,只不过前者似有看不起商贾的意思,后者却是担心苗掌柜不舍得。
“先生,商人怎了?重要的是办成咱们想办的事啊!淮北来的卢教谕,整日挂在嘴边的唯有‘务实’二字!结果才是重要的.”
关惠民先哄了顾云棠一句,又对薛仲益道:“些许旅费对苗掌柜来说犹如九牛一毛,我觉得苗掌柜不但不会拒绝,兴许还会大张旗鼓宣扬一番,最好让晋王能听说他支持了咱们学堂才好!”
薛仲益将信将疑道:“这里是临安!不是淮北.他这般做,不怕朝廷不满么?”
“嗐!先生啊,如今天下这局势明摆着呢!三司使陈公因何能从秦相手中抢走这财相一职?《商报因何能做淮北喉舌,在临安替淮北声张?当年梅大家和先生一同入狱后,为何没人敢再找她麻烦?”
两人被关惠民一连串的反问问懵了,随后关惠民自问自答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