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
巳时初。
陈景彦一家陪胞弟陈景安一家游览十字坡。
“守谦啊,可惜你没能在仲秋前赶来,未能一睹这鹭留圩的新式烟火......”
陈景彦口呼二弟表字,显得极为惋惜。
“兄长也知,月初舞阳县马邦德聚绿林强人数百截断南下道路,这几日方被官军驱赶进山,我随即动身,依然误了兄长之约。”
陈景安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面白短须,生的一副儒雅好模样。
“哎......”陈景彦叹了一回,似不愿聊这扫兴之事,便抬手指着热闹的十字坡市场,得意道:“看不到烟火,看看这十字坡市场也好,守谦观此处如何?”
陈景安自打进了这市场,一双眼睛就没停止过观察。
他昨日傍晚进的桐山县城,进城后,便发现了兄长治下与别处的不同。
这小小桐山县城,行人如织、商旅川流,黄昏时分阔约三四丈的衙前街竟然出现了拥堵情况。
到了夜间,不管是酒楼茶肆,还是勾栏楚馆,尽皆爆满。
便是那挑着灯笼的路边小摊,也常常被围的水泄不通。
如此繁华,便是在颍昌府也不见这等盛景。
更别提一路南下路过的凋敝府县了.......恍惚中,陈景安还以为来到了丁未之难前的东京城。
现下到了这十字坡市场,又见一片繁忙生机,陈景安由衷赞道:“兄长履任两年多,便把这桐山县治理成一片人间乐土,当真为大才.......愚弟多有不如!”
说罢,陈景彦一揖到底。
“哈哈哈......”陈景彦双手虚托胞弟手臂,自谦道:“都是同僚上下一心,才使我桐山有现下大好局面,非是愚兄一人之功啊。”
此时,陈景彦心中颇有一股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他这二弟自小聪慧,被陈老爹认为是家中千里驹。
陈景安也不负父亲期望,十九岁便在首次参加秋斌时,一举中举,并在次年春的省试中得中二榜。
同年,陈景安在殿试中被周帝钦点为一甲探花,并于年末任秘书省校书郎。
转年,陈母病逝,陈景安回家丁忧。
不想,待守制结束,他已成了齐国之民。
自此陈景安避仕在家,醉心学问,却因此在年轻士子间有了更大名头。
世人皆知陈家二郎陈景安,却少有人知晓年近三旬方才出仕、且仕途不算顺遂的陈家大郎陈景彦......
处处比不过二弟的陈景彦,心中怎会没有任何吃味,此时得了兄弟的真诚夸赞,只觉通体舒泰,胸中郁垒一扫而空。
人若顺遂时,事事皆顺。
正好此时,一名在市场外卖胡饼的粗壮妇人,认出了便服出行的陈县尊,随即以草纸裹了五七张胡饼走上前来。
“县尊老爷,恁又来视察市场了啊。给,俺刚烙好里胡饼,让夫人和小郎小娘尝尝吧......”
陈景彦不由一愣。
心神竟有一丝激荡,随即用眼角余光瞄了二弟一眼,忙道:“这可不成,你的心意本官知晓。但你们辛辛苦苦在此挣钱不易,这胡饼本官不能收啊......”
那妇人大着胆子将胡饼塞到陈景彦怀里,道:“县尊老爷可莫跟俺客气。现下俺家爷们在市场给人装卸,我在此支个小摊,一日也能挣百八十文哩......如今这日子好过了许多,也不见泼皮寻事、更无公人刁难......能有如今这日子,全赖县衙里各位老爷哩。
俺没读过书,却也知甚是好官,几张胡饼不值个甚钱,县尊今日说啥也得尝尝。”
近日,陈景彦时常来这十字坡,认出他的百姓不少,片刻后便围了一群人。
“陈县尊,你就收了吧,俺这里有今日晨间刚摘的脆梨,县尊也捎几個尝尝......”
围观百姓中有一人从框中抓出几只青梨,不由分说也塞到了陈景彦怀里。
“不可,不可,乡亲们不可......”陈景彦还在推脱。
左右摊贩却纷纷上前。
“县尊老爷,俺家的枣子你带一捧......”
“陈青天,这炊饼恁也得尝尝......”
“县尊大人,这杏干是我自己晒的......”
陈景彦登时被围在了中间,各色吃食特产不住从四面八方塞过来。
“谢......谢过乡亲们厚爱,谢过......”
早已习惯和光同尘、得过且过的陈景彦手忙脚乱,却蓦地鼻子一酸,声音颤了一颤。
被挤到人群外的陈景安,望着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的兄长,竟从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做官至此,方不负十年寒窗啊!
不远处,双目泛红的陈英俊一瞬不瞬地望着爹爹,此刻的陈景彦,在好大儿眼中无疑是伟岸、光辉的。
一旁的堂弟陈英朗也直勾勾盯着大伯,心中生出一份愧疚......以前,他觉得大伯学识不显,为人谨慎圆滑,暗自有些看不上呢。
今日来了这桐山县方得知,大伯才是天下官员楷模!
两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