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
一大早,杨有田招呼青壮从家中抬出一根三丈余长的杉木。
这根杉木已在杨家晾了两年,原本是杨老汉留给自家大郎成婚后建房做房梁的,现下眼看杨震的婚事八字没有一撇,干脆给了陈初新房使用。
开工前,进行了一个简短仪式。
由陈初在昨日画好的白灰线上契下一根木头,这叫立木。
再由猫儿亲手拿了一条红布缠绕于梁身,这叫挂红。
陈初倒还好,猫儿挂红时竟激动的掉了几滴泪。
仪式完成后,懂的营建的彭二哥把全村青壮分作了两拨,一拨人去后山伐木做房檩、一拨人下山拉黄泥做泥坯。
各家妇人则拿了菜刀,把上月新收的麦秸剁成一扎长短的秸秆。
农人家不会浪费任何一点东西。
就比如这麦秸,晒干后可以填充被褥做成冬被。
还可拌上黑豆、麸皮饲喂牲口。
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剁短后掺入黄泥中,用脚把黄泥和秸秆踩匀后就可以制作垒墙用的泥砖坯了。
一时间,陈家窝棚前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小工地,说笑连同凿斧拉锯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家帮忙盖房,工钱自然是不要的。
但准备饭食却也是主家的应尽义务。
杨大婶担心猫儿一人忙不过来,特意带了手脚麻利的姚大婶来帮忙煮饭。
却不想,猫儿早已准备好了。
“这面饼怎做到这般薄?”姚大婶看到笼屉中已放冷的面皮,忍不住捏起一张,油光光的面皮又韧又弹。
“这叫擀面皮,是官人老家的吃食。”猫儿自豪道。
“这......擀面皮怎個吃法?”杨大婶也好奇道。
“官人说,把面皮竖切一指宽窄,加入面筋、胡瓜丝、撒一点芫荽,烹些花椒油再拌上蒜醋汁,便可以了。”
“我去摘胡瓜切丝,姚家的去你家菜地拔些芫荽......”
杨大婶当即道。
午时一刻。
陈初打好一块泥坯,起身看了看树荫下码成一排的泥砖,这是他和大郎、长子等人一上午的劳动成果。
阴干两三日便可砌墙了。
杨大叔等几位长辈正在打造木式,有些用来做房顶檩条、有些做门窗、还有一些用来做家具。
日头正中,众人皆是赤膊,后背和脖颈间满布大颗汗珠。
是辛苦了些,但那种一木一砖拼凑成家的过程,却又让陈初满怀成就感。
“官人,喊叔伯兄弟们吃饭了.......”
十余丈外,猫儿轻轻唤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这边都是赤膊男子,她没好意思走太近。
可距离远,她声音又小,喊了一声陈初竟没听见......
“官人~”于是猫儿加大了一点音量。
陈初依旧没听见。
“.......”
一旁的姚大婶看的心急,直接扯开嗓子喊道:“爷们小郎们,过来吃饭了!”
只一声,全村男女都听见了,纷纷放下手中活计,边擦汗边走了过来。
杨大婶也觉得方才那一幕有趣,随口道:“猫儿,讲话软软绵绵没力气,像没出阁的姑娘家似的。”
一句无心之言,却说破了猫儿和陈初的秘密。
猫儿低头走回树荫下的木案旁。
木案上,盆盆罐罐摆了一堆。
大木盆中盛了满满一盆切好的擀面皮,海碗中有的装了醋、有的装了蒜汁、胡瓜丝、面筋等等。
众人各自回家取了碗,朝这边汇聚过来。
姚长子一马当先。
猫儿站在案后,接了长子递来的大海碗,一边往碗里添各种食材、佐料,一边轻声道:“长子大哥,辛苦了。”
“嘿嘿,不辛苦。”长子摸头憨笑,接了海碗寻了阴凉地开吃。
“杨大叔,辛苦你了......”
“彭二哥,劳你费心了......”
每过来一人,猫儿都会亲口道声谢。
倒把这群老爷们搞的不好意思了。
轮到给吴奎盛饭时,却见一双大手举着空碗抢在了他的前头。
“......”吴奎侧脸一看,竟是片刻前刚刚盛了一海碗的姚长子.......
“天爷,这才过多大一会儿?长子你就吃完了?”吴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姚长子抓紧嚼了几口,把口中食物咽下,这才腾出嘴巴亢奋道:“奎哥儿,这饭食好吃的紧!比肉也不差!”
有了这个活广告,其他人不由多了一分期待。
片刻后,每人手中都端了一碗,分作男女两拨分别蹲在两颗相邻的大树阴影里。
一时之间,只剩‘唏哩呼噜’进食的声音。
听声音,也知大家吃的香甜。
只有陈初觉的差点滋味,倒不是猫儿佐料放的不对,主要是差了油泼辣椒这种东西.......
陈初不由扭头往自家那块田地看了两眼。
比起他在学校时伺弄的试验田,这几块田地上的作物长势差太多了。
有些早熟的西红柿已几乎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