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菩然和琉因黏一块牵手手岁月静好时,他们的三师兄可是早早乘了马车出门搞事业。
马车的装扮意外朴素,与街道匆匆驶过的别无二致,坐在里面的人却生的恍若谪仙。
银发男人坐的端正,脊背笔挺如翠竹,他今日穿的是一身漆黑缕金云纹袍,竖高领依旧将颈部肌肤遮的纹丝不露,霜雪色的睫毛覆落,正呼吸绵长的假寐。
车速近乎均匀,带着平稳的小心一路向前,马蹄踏踏,踩在地面的声音单调又无趣。
升起的朝阳落下几缕酒红光辉,车夫极具技巧的勒紧缰绳,马儿安静停下脚步。
路旁有位肤色冷白的少年,眉眼精致却缀满阴沉的戾气,使得那份容貌的殊丽感淡了几分。
宋昭朝着停下的马车一礼,带着自心底迸发的敬意,恭顺道:“侯爷。”
“上来吧。”
车内传出主人的允许,宋昭这才掀开门帘进入不大却雅致的厢内。
傲慢撩起眼皮瞥过他苍白憔悴的模样,冷淡的问着:“她打了几鞭?”
宋昭气一滞,低垂头颅遮住脸上的狼狈,瓮声瓮气:“九鞭。”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皮鞭,用点力一鞭下去都能皮开肉绽,这挨了九鞭宋昭真是被打掉了半条命。
还不止,菩然还有两鞭没打呢。
一想到这里他又呼吸急促几分,身上的伤口光是忆起她那张脸,就如烈火灼烧汹涌作痛起来。
傲慢回想起昨晚少女白净的面庞,娇憨诚挚夸他仙人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和挥舞小皮鞭的恶鬼联系起来。
掩盖在宽大袖中的手指清闲的拨弄腕间的翡翠玉珠,他后仰身子靠在厢壁,一双鎏金眼眸又闲适的闭了起来。
“恨她?”
车轮滚滚压过地面,外面摊贩的叫卖声忽远忽近,宋昭攥紧双拳挣扎许久,才吐出低哑自嘲的话语:“我更恨我自己。”
闻言傲慢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语气平淡的近乎冷酷:“没用的东西。”
空气骤然冰封,少年的指骨绷到泛白,身体线条隐隐发颤。
他死死掐着掌心,不敢有丝毫反抗。
傲慢居高临下的睥睨他,半覆的瞳仁是种无机质的哑光,冷冽的悚人:“弱者才会向更弱者挥鞭。”
少年被训的根本没勇气抬头。
“你该发泄的对象不是为了几两碎银奔波的平民,而是赐予你一身耻辱的人。”
傲慢眯起眼,轻飘飘说出令宋昭惊出一身冷汗的话。
“杀了太子。”
四个字宛如平地惊雷,炸的宋昭头晕耳鸣。
他以前也是天之骄子,可偏偏被玄月国万人尊崇的太子殿下废了筋脉。
不是没想过报复,但那是太子,他身上还背着宋家……
就在他冷汗淋漓惊疑不定间,傲慢闭目养神,一身无礼至极蔑视皇权的逼仄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银白的发柔顺的披在身后,静美的男人仿佛从始至终也未曾开口说过什么,要不是宋昭全身血液因后怕仍在加速流动,他倒要怀疑刚刚的一切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可他又比谁都更清楚的知道这不可能是幻听。
眼前的人是玄月国权倾朝野的定远侯。
是说一不二,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的人。
马车内一片寂静,一路向前驶向皇宫。
宋昭如坐针毡,说实话,他至今仍想不明白为什么定远侯这种大人物会庇佑自己,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
马车从太子安排的暗道进了皇宫,身长玉立、气质儒雅的殿下亲自前来迎接。
太子笑容温润,可在见到他身后的宋昭时,眸色一沉,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嘴角噙笑:“这是?”
傲慢随意的将鬓边碎发撩至耳后,眸色清淡:“顺道。”
虽然你是一前一后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约的我俩,但我好心把宋昭一起捎来了,开心不?
太子开不开心不知道,反正宋昭是挺开心。
有定远侯在,太子到底是不敢拿他怎么样的。
“侯爷倒是好心。”
太子不动声色敛去眼中的晦暗,抿唇一笑当真是公子温如玉。
他亲自帮傲慢沏茶,态度亲和的简直是百姓心中最仁慈的王位候选人。
也的确,太子谢谨言文武双全,勤政爱民,登基成王也是早晚的事,但还不够。
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定远侯的拥护,只有定远侯真正表明态度站在他这边了,最后的一丝风险被剔除,这王位才会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很可惜,这位侯爷傲慢的不得了,所有人都站完队大半天了,只有他气定神闲在几位皇子间反复转悠,弄得谢谨言心急如焚。
他好像谁也看不上,孤高的像是天边的浮云捉摸不定,弄的各方势力费尽心思讨好他,拉拢他,太子也不例外。
现在谢谨言亲自沏茶,推过去时傲慢还没接。
银发男人垂眸一瞥,像拢了一枝头的霜雪:“新茶具?”
谢谨言笑着点头:“自然,侯爷每次来本殿都是要换新的。”
傲慢语气寡淡:“清洗了几遍?”
“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