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的目光粘在程当家身上。
“这信里说的廷睿,不会正好姓程吧?”
然而,程廷睿此时已顾不上听她说的什么。
他一双眼直直地盯着阿狸手中的信笺,眼眶发红。
这是一封写给自己的信……
父亲生前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信。
托人找阿仁,是想让阿仁转交给自己。
视野一片模糊。
眼前的景象看不见了……
只有耳朵还能听见,阿狸念信时的声音,微微发抖。
信里字字句句,所提的都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父亲说,他半辈子攒了些私产,都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子程廷睿的。
父亲还说,程家宗族长老,必会眼红这些私产,儿子尚且年幼,保不住。
他有一个心悦的爱妾,名叫苏落落,是他钟爱且信任的人。
他将印信交由苏落落保管,等自己成人后,再将印信送交给自己。
程廷睿垂首,泪如雨下。
何悠悠见他这样子,没多说什么。
她又从那空心的铜块里,倒出一方玉石雕刻的私印。
看了看印上的字,便立刻将那方私印塞到程廷睿手里。
程廷睿执到眼前,模糊的双眼努力分辨那印上的字——
程廷睿印。
这是父亲生前为自己刻的私印。
阿狸念完信,愣愣地站立在原地。
他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程廷睿,手足无措。
这封信里提到自己的生母苏落落,却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生母是程廷睿父亲的爱妾?
那自己是谁?
阿狸无助地望向何悠悠:“母亲……”
何悠悠看了看两人一模一样的鼻子、嘴巴和下巴的轮廓。
DNA鉴定都省了,一面镜子就能解决的事儿。
她让阿狸上前,将泪人程廷睿扶到椅子上坐。
又递了干净帕子给他,擦眼泪。
许久之后,程廷睿终于止住了哭。
重新变回那个波澜不惊的翩翩公子。
只有眼眶和鼻尖,仍是通红一片。
“见笑了。”程廷睿攥着那方印信,淡淡道。
何悠悠:见了,没笑。
“阿狸是苏落落的儿子,所以,你俩是兄弟?”
程廷睿看了看阿狸,眼神复杂。
他不想承认。
刚想说不是,却见何悠悠已经伸着两只手,比划上了。
她左手遮住程廷睿的上半边脸,右手遮住阿狸的上半边脸……
“像,太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鼻子嘴巴。”
程廷睿想否认的话便说不出。
何悠悠这人聪明,蒙不了她。
他眼睛一闭,心一横。
认了。
收回手,何悠悠双手互相拍了拍,笑道:“恭喜你们兄弟相认。”
程廷睿愕然:怎么就相认了?还没……认呢。
阿狸此刻也深深地陷入突然多了一个哥哥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两人不是从小兄弟情深,突然认亲,有些进不了状态。
看两人尴尬地愣着,何悠悠表示理解。
这事太突然了,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
何悠悠觉得,破冰还得靠自己。
“敏之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饭桌上,气氛微妙。
两兄弟话不多,何悠悠一个人忙着活跃气氛。
“阿狸,给你哥拿个茶叶蛋。”
阿狸乖巧听话,赶紧拿了个蛋放在程廷睿面前的空盘里。
程廷睿垂眸:“多谢。”
何悠悠打趣:“亲兄弟,咋这么客气。”
程廷睿无奈:“悠悠……”
“欸?”何悠悠打断他,“你跟着阿狸叫,应该叫姨母或者婶婶,我比你大一辈。”
程廷睿:我不……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何悠悠比自己大了一辈。
仲夏时节,有一支队伍,趁夜悄悄出城。
马蹄纷乱,往幽州的方向进发。
队伍中,毛色灰白,额上有黑斑的马儿尤为神骏。
马上,一人束着金冠,神色冷峻。
“王爷,路远辛苦,骑马太累了,您应该坐马车的。”
赵长卿淡然道:“赶路要紧,马车太慢,不如骑马走得快。”
“王爷,您这次走,不跟主母说一声?”
赵长卿回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看见城门,远远地矗立着。
“军务大事,不可泄露给旁人。”
他转回头,双腿轻夹马腹,马儿便加快速度,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