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上午,阳光半照在巷子里。
巷子里,大门虚掩。
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黑漆大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蹦蹦哒哒地进了大门。
“婶婶——”
赵文祺穿过何家的垂花门,一路小跑进了院子。
院里的老树,漏下一地光影。
光影里,一把竹椅,上面静静地坐着一个人。
男人似是刚起床就来了,头发都还未束。
浓黑墨发从头顶倾泻而下,半遮住俊朗的面容。
整个人垂着头,星眸半敛。
赵文祺走到他身边,蹲下,从下往上看男人的脸。
又伸出一只小手,拨开他脸上的头发,露出那张俊美又落寞的容颜。
“四皇叔,你怎么在这里?”赵文祺诧异地问。
赵长卿斜着眼梢看他:“这本来就是我的院子,我为什么不能来?”
赵文祺站起身,左右转了转,见院子里静悄悄地,不由得咦了一声。
“咦?婶婶呢?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赵长卿听他这么说,身子后仰,颓然靠在椅背上。
“何悠悠……她走了。”
赵文祺上前,坐在他腿上,两只手抓着赵长卿的肩膀,晃呀晃呀:“婶婶她去哪儿了?她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回冀州了?”
赵长卿阖着眼,任由他折腾。
等他晃悠累了,才又开口道:“文祺,我可能……惹她生气了,她不想住我隔壁,搬走了,搬去阿狸的官舍住了。”
赵文祺瞪着眼珠子:“婶婶……她生你一个人的气?”
赵长卿嗯了一声。
“哦——”赵文祺用小手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婶婶还是喜欢我的,那我就放心了。四皇叔,那我去找婶婶了。”
说着,身子一转,就要往外跑。
跑了没两步,后脖领子突然被人薅住。
身体腾空,被人抓在手里。
四叔那冷峻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赵文祺,你跑得挺快啊……”
赵文祺眨眨眼:“四皇叔,你也这么觉得?太子哥哥也说我跑得越来越快了。”
赵长卿磨了磨后槽牙:“嗯,很快。你就这么扔下我,一个人快活去了?都不管我快不快活?”
“四皇叔,可是现在你惹婶婶生气了,你就是婶婶的对头。你快活了,婶婶就不快活,婶婶不快活,那我就不快活了。所以,你还是一个人玩儿吧。”
他挣扎了两下,从赵长卿手里挣脱出来。
跑掉了……
赵长卿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然后,整个人颓然坐回椅子里。
又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
脚步声响,有人进了院子。
“嫂嫂,嫂嫂——”
来人站在院子里,笑道:“哟,怎么是四哥呢?我嫂嫂呢?”
赵长卿抬起眼帘:“赵长翊,你来干嘛?”
“四哥,看你说的,我来肯定是有事儿啊,有正事儿。”
“你有什么正事儿?”
“嘿嘿,我那铁器营造坊里,刚找来几个上等的匠人,手艺绝了,正要嫂嫂过去看看。”
赵长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搬去阿狸的官舍了。”
“哦,这么突然?也不打声招呼……”话音未落地,赵长翊的脚跟一转,又向门口走去,边走还边喊,“四哥,你自个儿玩吧,我去找嫂嫂谈正事儿了。”
小院又没了人声,归于平静。
只有枝头的蝉鸣,吵得人心烦。
又过了半个时辰。
院门再开。
轻而平稳的脚步声,伴着风吹衣裳的沙沙声,穿过垂花门,一路行进来。
程廷睿那好看却讨嫌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王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悠悠呢?”
赵长卿不爱搭理他,冷着脸道:“本王不知。”
程廷睿听了,竟也不恼。
他朝四下里望了望。
院子里没有来往的仆役和丫鬟,也少了平时常用的物件。
只有大门一个门房守着。
程廷睿微微一笑:“看来,悠悠是搬走了。王爷可知,悠悠搬去了何处?”
“本王不知。”
“王爷既然不知,那让在下猜猜看……”程廷睿弯着嘴角,“阿狸既然已经授官,想必朝廷赐了官舍,他定是带着悠悠去官舍入住了。”
说着,又向赵长卿行了一个大礼:“在下不扰王爷清净,这就去找他们了。”
语毕,潇洒转身,毫不拖泥带水。
赵长卿的双手,抓在椅子扶手上,指节泛白,似要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