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古人的话来说,就是‘观风俗,知得失,自考正也’。”何悠悠解释道。
她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笔,几张纸,交给韩文正。
“阿狸,走,我们一边逛,一边说。逛的时候,我再详细教你怎么做调查。纸笔你拿着,麻烦你到时候帮我做做记录。”
韩文正接过纸笔,诧异地问:“母亲,这是笔?没有砚台和墨吗?”
何悠悠笑着拿过笔,拔下笔帽:“看,这笔拔开就能用了,笔杆里藏有一个墨囊,不需要蘸墨,更不需要砚台。”
这支笔是一支储墨式科学毛笔,也叫钢笔式毛笔。
笔头为小楷狼毫,笔杆内则是钢笔式储墨囊。
只要墨囊里有墨,就能一直写。
何悠悠这支不知在书房放了多久了,因为她平时并不用毛笔写字,也不会写毛笔书法,得到后就没有用过。
这次,正好派上用场。
韩文正激动地爱不释手,赵长卿也大开眼界。
“母亲,这笔是哪里买的?孩儿从未见过这样精巧,里面还带有机关的毛笔。”
别说韩文正见识少,没见过,就是赵长卿,活了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
“从一个海外行商那里买的。”何悠悠只好又拿海外行商来搪塞。
这玩意儿要是能拿到大乾王朝来卖,肯定价值千金,无奈她一共也没有几根啊。
就手上这个,还是她投资的某个文创企业送来的。
一个套装礼盒,里面装着大楷、中楷、小楷三种规格。
而且,这东西是工业产物,现在这个时代材料不行,就算知道了做法,也做不出来。
何悠悠见韩文正实在喜欢,便拿出那套礼盒,从中挑出一只中楷给他:“你若实在喜欢,这只便送给你了,拿去用吧。”
反正放在她这里也是浪费。
韩文正接过,喜不自胜,连连道谢:“多谢母亲,孩儿很喜欢。”
一旁的赵长卿看得也很是心痒。
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他眼巴巴地看着何悠悠又把那个礼盒收进了袖子里。
何悠悠和韩文正两人收拾收拾,便要出发去逛街。
赵长卿起身:“一起吧,你俩一妇一孺,没有人跟着,我不放心。”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何悠悠并不介意。
对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赵长卿更加了解,说不定遇到什么不懂的,还能问问这个土着。
想到这里,她欣然同意了。
三人乘马车一起出发,目的地便是城中最热闹的市场。
路上,何悠悠向韩文正介绍调查的意义。
“阿狸啊,不管是入仕还是行商,社会调查都是很重要的工具。它是我们用来了解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重要手段。”
韩文正听得很认真,边听边频频点头。
“官员要做到上传下达,这个上传,传的就是民情民意。而如何了解民情民意,就是靠调查了。官场上管‘社会调查’叫‘采风’,也叫‘观俗’,旨在让统治者‘不出牖户而知天下’。”
赵长卿听她如此说,也是眼睛一亮。
嗯,不错,还算有见识,连这些都知道。
冀州最热闹的市场里,各种商贩各种货物让人目不暇接。
韩文正看到眼前这景象,不由吟诵道:“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何悠悠的调查,做得细致而琐碎。
商贩们年后初几开市?
市场里都贩些什么货物?
贩粮的有几家?今年开春粮价几何?去年粮价几何?
进了多少石?出了多少石?
每个店雇了几个小工?工钱几何?
其他货物也是如此,事无巨细,一一打探清楚。
何悠悠就像个穿花蝴蝶般,在市场里满场子转,和这家店的掌柜聊几句,和那家店的伙计攀扯攀扯,又和四处砍价的买家套套近乎……
除了市场,手工艺人她也没放过。
什么打铁铺、裁缝铺、衣帽铺、棺材铺,也都挨个儿瞧了个遍。
甚至连青楼都不放过。
她拉着青楼门口的龟奴聊了半天,聊得龟奴还以为她是哪家吃醋追到青楼来的妒妇。
赵长卿又不理解了:“你在青楼里打听做什么?难道你还要做青楼生意?”
何悠悠解释道:“赵公子,青楼可是一个城市经济发展的晴雨表啊。就拿青楼的客人来说吧,你说冀州这地方,是商人来得多,还是读书的学子来得多?亦或是乡绅来得多?”
赵长卿拧眉道:“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
何悠悠微微一笑:“我刚才问时,那龟奴说,去年上半年商人来得多,下半年到现在,商人却不如豪绅来得多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还未等赵长卿回答,韩文正在一旁道:“难道是因为商人赚不到钱了?”
何悠悠赞许地笑道:“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那么,商人为什么赚不到钱?这又是一个值得调查的问题。是今年售价跌了?还是成本涨了?是工费贵了?还是买家少了?亦或是官府收的税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