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一会儿?,又推门进去,关好窗,再一次掏出锁,动作迟缓僵硬地把大门给?锁上。
看样子是?下班了,正准备离开。
这?怎么行?
阿威急了:“阿妙!阿妙!你怎么啦,还没到五点钟,你就关门啦?”
男人低低咳嗽一声,声音很哑:“有点累了。”
“不行的啦,我们有两个?好重要的客人。”阿威不断变换重点,左右踮脚跳,像一只猴子哄他开心:“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啦?给?他们看看你的超能力,我都放狠话了吼,一定要让客人们满意的嘛。”
男人依然低着头,面容模糊在围巾里,“我累了,我得回家休息。”
“那我们边走边说好啦,反正要不了多少时间?嘛!”
假装没看到客人们不情愿的脸色,阿威挂着笑脸,一胳膊挽起无精打采的表弟阿妙,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呼:“你们来啦,刚好地下拳市也走这?条路!大家顺路一起走,说说话,聊聊天,连路都会变短的啦!”
林秋葵看一眼祁越,祁越打了个?哈欠,已经懒得搭理这?对奇奇怪怪的表兄弟。
“来嘛来嘛!”
在阿威的坚持下,大家并排往前走。
四个?人,阿妙不开口,林秋葵不爱闲聊,祁越更不理睬除林秋葵外的任何人。
于是?只剩阿威一人挤眉弄眼,又笑又叫,费尽心思地活跃气氛。
“阿妙,你怎么回事嘛,笑一个?啦。”
“你是?小丑,要给?别人带去快乐,要是?自己都不快乐还怎么让别人快乐啦?”
“有什么事跟表哥说嘛,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啦,大家一起分担好不好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在这?一连串的啦啦轰炸下,阿妙双手纠住围巾,指甲坑坑洼洼,像被咬过。脸上拢着一层异样的白,终于张嘴说话了。
“我知道我应该感?到快乐。”
他说。
“在这?座基地里,大家都很喜欢我,照顾我。当?我走到街上,抬起眼睛,不管往哪个?方向看,看到的都是?笑脸。”
“男人的笑脸,女?人的笑脸,小孩的笑脸,老人的笑脸,大家都在笑,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他们给?我的回报。”
“我是?极少数在新世界也能实现梦想的人,不用?外出战斗也能吃饱饭的人。我知道我应该快乐,当?然了,这?很合理。”
“但我能感?觉到。”
“我在慢慢变得不快乐。”
“……阿妙。”
发觉表弟在说一些?不适合被客人听到的话,阿威急急忙忙想要阻止。
可阿妙双眼失神,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快乐起来了。快乐对我来说好像变成一个?抽象的名词,一种没有说明书的东西,我已经没办法使用?它。”
“也许明天会好一点,我总这?样觉得,却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变好了。”
“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表哥。”
“阿妙,你——”
“我想休息,休息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找回自己的快乐为止。但我不能那样做,因为需要我的人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失去亲人的人,看着战友死掉的人,残疾的人,还有夜里做噩梦哭着醒过来的人。他们来找我帮忙。每次我和他们对视,都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他们心里最深刻的伤痛。”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有的时候会哭。要是?能用?我一个?人的快乐换他们那么多人的快乐,我觉得,我应该还能撑一阵子。”
“或者我该试试晶石,试着变成A级异能者,说不定就能坚持更久了。”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他到家了。
他那安静的、灰暗的、与?整座城市格格不入的沉寂的家,他唯一可以休息的场所?,
他像是?一个?人漂泊在荒寂的虚空中,一个?快要被不快乐压扁的人,溜肩驼背,直到这?时才注意到两位面生?客人,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紧巴的笑:“啊,原来有客人在啊,真是?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
“对不起,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今天情况有点特殊,我太累了,没法使用?异能。”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打开门,转过脸,用?一种极度恳切的语气说:“我们明天见吧,好吗?也许明天我会好一点,不管你们有什么烦恼,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明天见。”
“一定要来,到我的诊所?来好吗?”
“不管是?童年时期不好的经历,还是?倒计时之后才有的精神困扰,我都能搞定。我已经帮很多人忘记烦恼、找到快乐了。很快,明天,我们明天在诊所?里见吧。”
翻来覆去、近乎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些?话,他慢慢把自己挪进阴影里。
先是?下半身,接着上身,下巴,鼻子,眼睛,全都消失不见,像一只苍白的幽灵。
老旧的木门咿呀一声,缓缓闭合。
夜幕中,雪还在下,空气里最后只留下那句人尽皆知的小丑城广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