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已入秋,原本满城的莲花,早便尽数落了。
自于扬州遭受变故,萧何意失去了原本唯一牵挂着的血亲。如此打击,自他回到京州后的好些日子都无法释怀。
如蔓见他如此郁郁寡欢,心中亦是难过的紧,可她也明白,这都是人之常情。
可她无法令萧宛烟起死回生,每每想起,心中对于其自尽皆是惋惜。若是五百年前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如蔓,想来倒是会因一时冲动,不计后果地由着自个儿的性子闹到地府里去,当着阎罗王的面儿划掉生死簿上的名儿。
可如今,到底是不比当初了。
经历了那么多,如蔓早已变得沉稳许多,而当初她因不知人事而吃了许多苦头,亦导致了些终身的遗憾。如今于她而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早已心知肚明。
也不知该说这是不近人情还是遵循天理,然人于年岁中成长之时,总要接受生老病死,尽人事听天命。
到底也不是不知世事的愣头青了,道理总该懂了。世上有些话看来是固执迂腐之言,可传了这么久,却不曾消过,想来也有几分道理吧。
如今也只能选择陪伴去抚平伤痛,其他的,便都交给时间。
今年的秋日,似乎格外冷些。
除却上朝入宫,萧何意已许久不曾去外头逛逛,在府中成日里发呆,或是无休止地练剑,看兵书。
连带着如蔓吃饭的胃口都小了不少。
“唉……不吃了!”
如蔓看着桌上热乎的菜,又瞧了瞧萧何意那郁郁寡欢的脸,顿时觉得桌上的菜都凉了几分,一时没了胃口,便轻摔了碗筷。
可她心知萧何意这是为何,总也不会说他什么,然心中实在郁闷,便只能拿这碗筷出气。
“阿蔓,你……”萧何意终是抬起了头,有些不解。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这饭菜罢了。”如蔓轻哼了一声。
“那让下人重新做些?”
“不必了,我也没什么胃口。”如蔓摆了摆手,“我只问你,何时能同我去外头儿逛逛?”
萧何意怔了怔,犹豫道:“再……过些日子罢。”
“哼,我就知道。”
如蔓白了白眼,想要站起身走人,却又不忍浪费这一桌菜,到底还是放下了想走人的心思,坐正了身子,将这顿饭吃完了。
午后的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如蔓自顾自逛了些时辰,又挑小巷穿了进去,便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竟是不觉地走到了广安王府的后门来了。
可她却似乎并无拜访好友的心思,只抬头望那望了望,便匆匆走过了。
“唉。”如蔓摇着头道无奈,“若说小意郁郁寡欢也就罢了,毕竟……倒底是无可厚非的。可那世子爷也不知怎的,竟也是这般魂不守舍,成日里闭门不见人的,奇了怪了……”
如蔓碎碎念着,本心情好了些,一想起这事儿,便又郁闷了起来。
这些个日子,如蔓想着萧何意心情不佳,那赵子乾好歹同他也是好友,也能同她一块儿安慰安慰他。或许喝上三两次酒,趁着酒意将心中的那些苦楚发泄出来,萧何意的心中便也能舒坦了些不是?
可不曾想,每每如蔓来赵子乾的府中寻他,皆是吃了闭门羹。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三番五次也这般,如蔓的那点耐心都给耗尽了,若是平日里,赵子乾巴不得日日往他们的身边凑来,而如今却是避而不见了,实在怪异的很。
这赵子乾莫不是吃错了药?
念及此,如蔓本已走远的脚步便又折返了回来。她倒是要瞧瞧,这赵子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蔓来到隐秘处,避开了他人的视线,施法隐去身形,便轻轻松入了这广安王府。
这广安王府到底是王府,气派非凡。她于府中寻了好久,终是在一处假山旁的八角凉亭里寻见了他。
只见这八角凉亭中有一石榻,赵子乾便撑头侧躺在这石榻上,手中握着一红玉酒壶。他眼眶有些发青,下巴上有些短小的胡茬,一副好些日子没睡好的模样。
他便这般呆呆地望着远处,头发蓬乱,衣衫不整。
如蔓只站在凉亭外,并未显现身形。
眼前的赵子乾与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浪荡公子判若云泥,于她到底是有些瞠目结舌了。
“这五梅酿到了京州……到底不是在扬州时的味道了,又许是……没有你罢。”忽的,赵子乾长叹一口气,怀念道。
五梅酿……扬州?
如蔓皱着眉,在心底暗念着。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或者是起了那样一个念头,从而想明白了些什么。
这赵子乾于扬州待了那么长的时日,想来与萧宛烟的接触也不在少数,若是他二人之前生出了些什么情意,倒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萧宛烟这般貌美。
尽管此事令如蔓有些意外,可她却没有任何探究的心思,去了解二人之间有何故事。斯人已逝,留下的只有失意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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