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渐消,萧何意却是去了如蔓的帐中。
虽天色已晚,她也并未安睡。她知道萧何意会来寻她,故而特地等他。
昏暗的油灯下,人影随着摇晃的火光微微晃动着,如蔓便这样懒懒靠在床榻边,手中捧着一本医书。然她似乎是有些困顿了,头不时往下点着,总觉得转眼间她便能死死睡去。
“阿蔓。”萧何意的声音很轻,怕惊动了帐内的如蔓,却又情不自禁。
然在如此寂静的夜里,饶是只有自个儿能听见的声音,都显得无比突兀。
这声呼唤清晰地传入如蔓的耳中,顿时整个人便清醒起来。
“小意,你来了!”她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身惊喜道。
“嗯。”萧何意点了点头,朝着她走去,“我来了。”
“这接风宴吃的如何?”如蔓虽是笑盈盈的,眼神里却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她知道,如今遇上周进,萧何意心中的仇恨定是难以平复的。
可他又偏生要压抑着这份恨意,又该有多辛苦?
萧何意知道如蔓在想些什么,他抬起手,抚上如蔓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便又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为自己担忧。
如蔓不知能说些什么,只环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
或许只有这样,在最是让人安心。
“阿蔓。”萧何意紧紧拥着她,“他知道我了。”
“嗯。有我在。”
二人间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可却又似乎什么都明白。
油灯的光芒愈加微弱了,可仍能看出地上相拥的人影成双,呼吸声、心跳声在此时此刻更是清晰无比。
回到营帐以后,萧何意又是久久不能入睡。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今日的心情,那股子激动、仇恨、甚至惆怅……一股脑儿地全涌上心头来。曾经渴望长大、渴望变强而能面对仇人之时,总觉得时间很慢。可如今真要面对了,却觉得时间真快,甚至一晃而过,那年的惨景仿佛发生在昨日。
唯一改变的,是那周进早已不再是萧何意印象中的年轻模样。
那双张扬又有些阴鸷、带些算计的眸光,如今似乎收敛了许多。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多年的摸爬滚打,将他把肆无忌惮的恶,变成了腹中更深的心机。
人总不畏惧光明正大的对手,可最怕暗箭伤人的小人。
如今的周进,想来是更难对付,他在朝中多年,早已建立起了自个儿的一番势力,盘根错节,而萧何意才刚刚站稳脚跟,想要动摇其根基,谈何容易。
故而此事,须得从长计议。如今最为重要的,还是征战之事,届时收复失地,击退勤王之军,待局势稳定下来,也好腾出手来对付周进。
念及此,萧何意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战,又该打到什么时候,而他与周进之战,又会落下个什么结果,又有谁能笑到最后。
最坏不过是斗得个鱼死网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世上,到底是黑暗吞噬光明,还是光明照亮黑暗?
萧何意睁着眼,想要看清这眼前的黑暗,可不论如何瞪大双眼,那一束眸光总被吞噬殆尽,只剩下满眼的茫然无措。
可似乎,他又能看见些什么。
便是在目光所及的一片漆黑之中,向他缓缓而来的绿色身影。那身影总是盈盈地笑着,眉眼弯成了月牙,可上挑的眼角又为这本是清丽的容颜添了一丝不经意流出的媚意,一份风骨。
顾盼生辉,那眸光竟是比暗夜里闪烁不断的独星还亮些。
“阿蔓……”萧何意回想起这脑中的身影,竟是把适才的一切烦恼都抛之脑后了。
他微微勾唇,便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呼吸均匀,萧何意做了一夜的梦,梦里有座山,山上有座道观,道观有一绿衣女子。
女子转过头去,又是那抹熟悉的笑。
……
既已到了这巍原关,便也不能再如在京州城是过得那般闲适了。
苍州及巍原关一带的地形及气候条件,与边关很是不同,故而萧何意刚来此地,头一件事便是要适应。
好在战事不算紧迫,如今朝廷又调兵五十万来此巍原关,该急的应当是勤王与段之忠他们。
除研究此处地形,练兵之事亦时刻不敢懈怠。
而几个月来,萧何意对巍原关一带的地形熟悉了七七八八,不时又与沈宁安及周进等人商讨谋划作战之事。
萧何意与周进似乎都忘却了那日接风宴的事,似乎本就没有发生过此事似的。而在这些日子里,二人倒也算和睦。
然事实如何,那便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这日,众人又在沈宁安的营帐中商讨军情。
“如今勤王在这苍州城里,有多少守城兵力?”沈宁安看着有些散乱的沙盘,转头向周进问道。
“约莫……三十五万不到。”
“三十五万不到……如此说来,咱们的兵力倒是多了两倍有余。”沈宁安继续盯着面前的沙盘,“若是强攻,有多少胜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