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霸州之地。
柏小卫来了之后,便显得北王这位殿下的份量轻盈了不少。
柏小卫的官府就设在距离赫连家族不远的玄武街,这里处于霸州最中心的繁华之地,道路四通八达,步行不到小半炷香光阴,便可抵达赫连家族府邸。
曾经的北方巨擘,在这座临时的丞相府面前,威严直落千丈。
虽说北王也有一座北王府,但为了避嫌,并未设在霸州境内,而柏小卫的到来,又不得不让年轻的北王回归赫连家族居住,时常进入柏小卫的府邸禀告章程。
府邸内,柏小卫懒散靠在椅子上,椅子后方,悬挂着北方山河社稷图,关于北方大地,柏小卫早已熟稔于心,昔年还未入仕时,于北方大地游历,大小路到,山川湖泽,不说是了然于胸,也记下了七八成。
该在何处修建水利工程,又在何处开荒屯田,柏小卫心里极其有数。
这会儿,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袭墨绿官服,进入了这座府邸,越过中堂,来到后庭,来到了柏小卫的书房之外。
他叫宗良,乃柏小卫心腹,在柏小卫的府邸里,他是柏小卫的左膀右臂,走出柏小卫的府邸,他就是副丞相大人。
还未抬手敲门,宗良感觉到一阵柔和的春风,门开了,柏小卫正在里面喝茶。
柏小卫微微点头,宗良缓步进入书房,与柏小卫之间隔着一张文案,宗良站着身子,从小袖筒里取出一张折子。
“具体情况,就是如此。”宗良双手作揖道。
柏小卫左手给宗良倒茶,右手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宗良尽可能的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不希望自己的喘气声太大,惊扰了丞相大人的思路,然柏小卫脸上的神色却很轻松。
须臾,柏小卫放下了折子,柔和看了眼宗良,说道:“有些事看上去很大,可是啊,事情就是事情,无大小之别,解决了,就是小事一桩,没有解决,它还只是一件事情,对于我们而言,有些忌讳无需放在心上。”
“遇见阻碍,本心便是答案。”
宗良闻言,连连点头,端起茶杯浅喝了一口。
命宗良出去探查北方大地的具体情况,之后必然是要修建诸多民生共事,重新整理田产分配,尽可能给予老百姓更多实惠。
折子上的内容,虽谈不上触目惊心,却也足够费脑子。
譬如,云汉杨氏,在云汉州有着数十万亩的田产,而那块地方,恰好正在开荒屯田的计划之内,按照正常章程,将会在那里开荒屯田,然后适当的将田地分配于周围百姓。
在地图上,那数十万亩的田产,是一片长满了杂草野树的荒芜之地,更有一座山脉横亘,但现如今,那里就属于上佳田地。
根据卷宗记载,那里也不属于云汉杨氏的领地,是一片无主之地。
又譬如韩氏家族,更有一条长达千里之遥的运河,此运河乃是昔年大雨滂沱,自然而然冲刷出来的一条运河。
并未进行任何人力开凿,可在地理志上,那条运河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可偏偏,那条运河,经过了韩氏家族的领地的边缘,故而多年以来,韩氏家族一直都在经营这条运河,久而久之,就连周围的百姓,都已经知晓,那条河就是属于韩式家族的。
更有某些末流世家,本意是租下了周围百姓的田地进行耕耘,虽说给了租金,地契凭证也都在老百姓手里。
但是租住的时间长了之后,加上部分老百姓生活困难,不得已向那些末流世家借款,留下欠条,具体数额不详,可双方却都有一笔糊涂账。
百姓究竟是否给末流世家还钱,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可世家手里有欠条也是真的,所以,原本租下的田地,经过地方官府一通折腾,就变成了世家的,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笔糊涂账,便是翻阅官府的卷宗,也难以计算清楚。
能记录进入卷宗的,自然是可以被记录的内容。
大体而言,此次北方以工代赈,自然是要损害部分世家大族的利益。
但按照宗良交给柏小卫的折子来看,几乎所有世家,都要得罪一遍。
世家有理有据,白纸黑字凭证,是清清楚楚的。
而老百姓那里,有些人有证据,又有些人没有证据,难以统一口径。
想要事情如期进行,就得立下一块碑。
该拿谁,来立下这块碑?
宗良道:“云汉杨氏的那块田里的所有收成,并未入杨氏府库。”
“甚至,宇文君大人之前安顿流民时,杨氏还将部分田地,分配给了部分流民,具体户数不详,至于那些流民,究竟有没有给杨氏签下卖身契,也不清楚。”
“那块田,有些难办,至于韩氏家族名下的那条运河,倒是可以拿出地理志,强行要回来,可要回了那条运河,运河周围的一些田地,山林,也得一并跟着要回来,不然名义上,就等同于剥削了韩氏家族。”
“然而,运河周围的部分田地山林不属于韩氏家族,可又有部分田地山林,属于韩氏家族。”
“且边界划分较为模糊,韩氏家族有韩氏家族的说法,坊间也有坊间的说法,各执一词,地方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