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淑媛家的房门呀地一声被推开了,那在门口徘徊已久的戾风,立刻夹着暴雨的气息扑进了屋子,这风看不见、摸不着,只是带着一袭的冷意,尽情地在整个屋子里游荡,将家里的味道驱散一空。只有那盏吊在客厅屋顶的白炽灯,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像是在提醒似的,拼命地摇曳起来,屋里的人都不禁一凛,灯影晃动间,张长贵从风中挤了进来,他随手带上了房门,将那风阻在外面,转身大步奔到沙发前,仰面倒下,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屋里重归平静,家的味道也在一点点的恢复,徐淑媛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回来的比平时还要晚些。她望向丈夫的脸,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孔比平时还要阴沉,仿佛受了天气的感染,就像背阴的北墙,此时正阴的要滴出水来,徐淑媛边织着手中的毛衣,边望着张长贵,语气平静地说道:吃饭了吗?饭在锅里,自己盛。
少顷,张长贵睁开双眼道:吃过了。
然后又重新合上了双眼,一脸的疲惫,仿佛随时能昏睡过去,又过了一会,张长贵又睁开双眼问道:大丫头呢?
徐淑媛从丈夫脸上收回目光,将它移到了手中织着的毛衣上,淡淡答道:还没回来呢。
张长贵道:还没回来?这都几点了,怎么倒现在还没回来?
徐淑媛平静地回道:这些天都是这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长贵气愤道:一个姑娘家的,成天这么晚回家,你这个做妈的也不管管!
徐淑媛连眼皮都不抬,继续低头织着毛衣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进门就发脾气。
张长贵语气立刻缓和了下来,嗓门低了八度,柔声道:她现在是不是还跟曹满仓那个二儿子在一起呢?
徐淑媛仍不抬头道:可能吧,国伟那小子我挺喜欢,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我看他俩蛮般配的。
张长贵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让咱这丫头离那小子远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
徐淑媛不满地警告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要把你们之间的恩怨强加给孩子们身上,他是他,你是你,不要把两件事情往一块扯,你看不惯以后可以少来往,孩子们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张长贵抬手柔着眼睛,一脸无奈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能不管呢,你有机会还是要劝劝她,这是为她好。
徐淑媛道:我为什么要劝她?马上要下乡了,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那么老远的咱们都顾不上,她们互相有个照应多好,你不要因为自己的那点事,干涉孩子们的交往。
张长贵睁眼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总是没完没了的提,我不让彩霞和那小子谈朋友就是跟曹满仓有过节?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战友,是同志,我们之间没什么个人恩怨!如果非要说有,那也只是我看不上他那脾气和他那张嘴!咋咋呼呼的,这不是我一个人瞧他不顺眼。
徐淑媛感觉话里有话,不安地抬头问道:他又咋了?得罪谁了?
张长贵沉默少顷,依然用平静的口气道:他出事了。
徐淑媛吃惊道:啊,他出什么事了?
张长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哎,你别问那么多了,咱们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徐淑媛心里开始感到有些发慌,是那种因为一切未知而产生的恐慌,让她不知所措,张长贵此时又强调道:你要管好那丫头,不能再跟那小子来往了,听见了吗,这不开玩笑,告诉她不要再来往了,会害了她的。
张长贵说的是一字一顿,嗓门不高,但是掷地有声,就像是他当年在布置作战任务,这让徐淑媛感到紧张,这威势压得她心慌,透不过气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事情严重吗?
张长贵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
徐淑媛现在是真的开始关心起丈夫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倒了杯水,走到丈夫跟前,递了过去,柔声地劝道:你要多当心,咱们一家子可全指着你呢。
张长贵睁开双眼,伸手接过茶杯,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又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身子靠回了沙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我这身上的伤一到这阴雨天就犯,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这些日子疼的不行,今天我跟主任提了,想退出领导岗位,回家安心养病。
徐淑媛吃惊道:啊?退休?那会不会……
张长贵闭着眼睛淡淡道:这样矛盾小……
此时,房门再次被“哗”的打开,狂风涌入又游荡了一圈而,将家里尚存的一丝气息吹得是一干二净,家里的吊灯再一次拼命地摇晃,将这躁动不安传递给了屋中的所有物体,使那些影像随着灯光摇曳,纷纷晃动起来,刹那间,仿佛一切都活了过来,在屋中飘来荡去,不停地在人眼前晃悠,让人心烦气躁,对那来风多少生出了些恨意,徐淑媛和家人一起望向来风的门口,口中抱怨道:风可真大,估计这雨不小。
大家望向门口,张彩霞随风冲了进来道:爸,妈,我回来了。
说着,反手关门,想把这风给阻住,可这风并不死心,竟然将关上的门给再次吹开,肆无忌惮的闯入家中,张彩霞本已进屋,感到门“哗”地打开,身后有风,不禁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