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如霜,一盏孤灯。
许经臣坐在灯下,蹙眉看着手里的口供。
外面有人进来,拱手:“前营副将求见。”
许经臣低着头,随意地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属下出去后,有人进了屋。
进屋后,却不说话。
许经臣眉眼都不抬,声音在长夜中显得很是清冷,“不是刚刚出去?还有什么事?”
屋里站着的人继续沉默着,没出声。
许经臣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不悦:“有事就说事,这么扭扭……”
话说到这里,他缓缓抬头。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角青靛色衣裙。
再向上,是件淡青色褙子。
如同清风吹入,拂起书页。
口供在许经臣掌中翻涌颤抖。
许经臣的目光又向上抬,落在对面的发髻上。
那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金簪,手法粗糙的很,一看便知是初学者打造而成的。
许经臣怔怔地,久久不动。
他曾想过无数次,此生会不会再与她见面。
见面时要说什么。
而现在。
终于见到了……
他却仿佛被困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只剩下呼吸,只剩下怔忡。
“许公子安好。”赵姨娘敛衽一礼。
这一声许公子,仿似一瞬间将他拉回过去。
回到了那个雪夜。
父兄战死后,他率领着本部兵马在城外遭到了伏击。
手下三百多名士兵,只有不到十名生还。
他在雪夜中拖着长槊逃亡,身后杀声震天。
对面的赵姨娘向前走了一步:“许公子,还记得赵纹吗?”
听到这个名字,许经臣从回忆中醒来,声音嘶哑:“记得。”
赵姨娘再向前走了一步,拔下头上金簪握在手中,“你还记得,你欠我和赵纹一条命吗?”
“记得!”许经臣抬起眉眼,怔怔地。
赵姨娘把金簪放到桌上,退后半步,声音很低:“今天,把命还了吧。”
金簪与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仿似利剑击入许经臣的心口。
他垂了眼,想起过往。
“我许经臣愿娶李冰真为妻,如违此誓,必遭天打雷劈!”
然后。
他一去不还。
伊人再也不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同梦游:“李菁岚,是你的女儿?”
“是。”
听到这声是,仿若有痛苦在心底喧沸沉淀。
许经臣缓缓坐回椅中,默了很久,声音低喃:“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
如果知道,他不会令李菁岚陷入险境。
许经臣此时,方寸已乱。
方寸大乱。
他此生从未受制于人,唯独对面的女人。
他此生从未负过别人,唯独对面的女人。
“事后,我派人去找过你,你家已成火海……”
赵姨娘打断他的话,“这命,你还不还?”
“还!”许经臣斩钉截铁。
赵姨娘点了下头,退了半步,朝着许经臣再次行礼,“如此,奴家告退了。”
许经臣猛地站起,绕过桌子,想要去牵赵姨娘的手:“冰真?!”
赵姨娘抬手将他的手打掉,轻轻地笑,笑容凄美绝望,“李冰真死了!死在一个思念的夜里。”
“拜你所赐。”
她笑了笑,一脚踏出房门。
步入了冷寒夜空中。
许经臣怔怔地站着,身后孤灯摇曳,将身形拉长扭曲。
“我真派人去找过你,……”许经臣声音喃喃。
那时,我接替父亲的职务前往边境。
一去十年。
军令如山。
我不得不从。
冰真!
对不起。
前营副将进门,看到许经臣还站在屋里,他咳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迟疑和震惊:“李姑娘,她,她就住在萱瑞堂。她……她是,她……”
许经臣眉眼微垂,轻声道:“是啊,我也才知道。”
原来。
他们在一个院子里住着。
离得这么近。
他甚至呼吸过她曾呼吸过的空气,走过她曾走过的路。
却……
有缘无份。
次次错过。
“将军……”副将抬眼看了看许经臣。
他是许家的家将,与许经臣从小一起长大。
对许经臣很了解。
李冰真让许经臣还命,许经臣真会把这条命还给李冰真的。
“李氏,可还老实?”许经臣突然问。
副将嗯了一声:“我马上派人去问。”
“最近这几天她做了什么,事无巨细的都要和我说。”
许经臣说到这里,身子晃了晃,突然惨笑。
“怪不得我觉得她举止行为很熟悉,原来是母女俩同样脾气。”
虽说是笑,只是这笑比哭却又没好多少。
副将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说道:“您怎么不告诉她,您真的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