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菁岚拎着棒槌,横眉怒目的指着门房。
“门房是奴,我夫君是陆家家主。你竟敢阻挡我夫君出门?这是以奴欺主,当送官究办。”
李菁岚转头看向陆仲玉:“仲玉,他叫什么名?”
陆仲玉被家里的人欺负了四年。
李菁岚却敢抽门房的大嘴巴。
忍不住在心里给李菁岚喝了一声大彩。
听到李菁岚喊他,脆生生地应:“嫂子,他叫张成,是小宗祖母的娘家侄孙。”
“一会去报官,告他以奴欺主。他若没有卖身契,那就是贼,潜入陆家想偷窃。”
李菁岚给张成安排的明明白白,然后过去开门。
张成被李菁岚的一棒槌打懵了。
李菁岚又是皇帝又是朝廷,最后还要把他送官究办,吓得浑身发抖。
根本不敢出手拦。
就这样任由李菁岚把大门打开。
吱呀!
听着大门的开启声。
陆伯舟运足目力努力看。
却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被红笔勾出的剪影。
她微仰着头。
衣服称身,姿态优雅。
那种自信的味道,令人着迷。
李菁岚转眸对上了陆伯舟的眼神,浅浅一笑:“夫君,请。”
几个老农扛着锄头经过陆家。
一眼看到陆伯舟,又惊又喜的行礼:“陆大相公,您的病见好了?”
陆伯舟笑着点了点头:“见好了。”
“几位老人家这是下地啊?”李菁岚热热闹闹的打着招呼。
见她一身嫁服,老农们便知道这是陆伯舟的娘子。
忙行礼:“见过大娘子,我们准备下地呢。”
“趁着天不热,早点干活,中午还能猫一会午觉。”李菁岚笑着问,“老人家,您的地在哪?”
老农伸手指了指,“就在陆大相公院子隔壁,那块地势较高的,是我种的。”
李菁岚转眸瞧了瞧,翘起大拇指:“我瞧您这麦子长势比别人家的好呀。今年的收成得有两石吧。”
老农有些惊奇:“您还会看收成?”
李菁岚抿唇一笑:“我曾祖往上就是农,祖父考中了童生,传到我父亲这一代考中秀才置办起田产。说起来,我也是农户的后代嘛,我的嫁妆里还有几块水浇地呢。”
老农心中顿时升出亲切之感。
陆伯舟是读书人。
肯冲他们点点头,他们都觉得很有殊荣。
李菁岚竟然能和他们聊收成,还自称是农民的后代,真的很亲切。
看到李菁岚扶着陆伯舟往陆家祖坟方向走去。
一个老农出声:“陆大相公的病如果好了,以后我们租子是不是要少交点?”
“陆家太狠了,收我们什六的租子。以前陆秀才在的时候,只收什三。”
陆秀才就是陆伯舟的父亲。
他这么一说,其他几个老农都不说话了。
古代没有百分比的说法,什六就是十分之六。
现在都是轮耕,并不是年年种粮食。
这块地种一年,明年要休一年。
不休的话,地力恢复不过来,几乎收不上来粮食。
陆家连休田也不放过,要交租子的。
按照朝廷规定。
陆伯舟的父亲是廪(lǐn)生,每月领六斗米。免八十亩田税,免除家中一人的瑶役。
陆伯舟父亲去世后,陆家本该交税。
但县里看过陆伯舟的卷子,认为陆伯舟十六岁前能考上秀才。
乐得送这个人情,根本没人来收田租。
陆家收了租,都落自己口袋了。
结果却转过头虐待陆家兄妹。
这也是陆家前世被‘匪徒’灭了全家,乡邻们却拍手称快的原因。
陆家死绝倒没什么。
李菁岚只是心疼天下的百姓。
陆伯舟的生活大起大落。
受到刺激后不免心理扭曲。
登上皇位后,遇到不听话的大臣,陆伯舟认为杀人能解决所有问题。
结果大臣们把陆伯舟当成名望刷新点,前赴后继求死。
有在朝堂上撞柱的,有在大殿外跪死的,挨了廷杖后主动游街,仿佛打在身上的不是棍子而是荣耀。
民间的书生们每天不思读书报国,而是挖空心思写文章骂皇帝。
民间的游侠们一个个的只想闯宫刺杀昏君,然后车裂凌迟,换个身后美名。
皇帝和大臣天天吵,大臣和大臣们也是天天吵,党争不断。
根本无人管百姓死活。
百姓民不聊生。
百官们又把过错都归罪到陆伯舟头上。
陆伯舟去世后,史官写的结论能把陆伯舟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无道昏君,不修德政妄戮无辜。千人所指,痛病而死。”
然后大臣们用“炀”这个谥号把刚刚被史官气活的陆伯舟重给踹回棺材里。
上完坟。
李菁岚扶着陆伯舟站起来,朝王教谕家走去。
溪水村位于南离县境内。
南离县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受京兆府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