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稚茵总觉得自己这阵子过得很迷糊,仿佛陷进了过往与现实的时间罅隙里,经常会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做梦也比以前频繁。
只不过她试着用手机记录了一下睡眠状况,也再没出现过梦呓的现象,可能上次在闻祈家里只是偶然。
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四月月考的成绩发了下来,讲台上窝了一圈人,抢着看成绩单,互报成绩,马上要打上课铃了,任课老师走进教室,把讲台上一窝蜂的人往下赶。
江稚茵正在折自己的答题卡,被老头的声音震慑住:“都要高考的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
玻璃水杯往讲台上一敲,茶叶都要溢出来。
江稚茵听见胡璐在小声叫自己名字,她低下头去听,胡璐无比艳羡地说:“我刚看你成绩了,你这学期一转过来就考第一诶?你们海城二中是不是都很牛啊?”
海城和滨城都是一个省的,考试模式都大差不差,海城二中是985、211的储备仓,大部分都能上省内的好学校。
江稚茵实话实说:“差不多吧,都挺厉害的,你知道我高一的时候在海二考多少名吗?”
胡璐摇摇脑袋,江稚茵给她比了个数,胡璐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那你成绩怎么突然突飞猛进的?”
“很简单啊,你只需要……”江稚茵故作玄虚,“分个科。”
胡璐:“?”
高一下学期才实行选科制,她上半年还是文理双修,江稚茵的文科从初中开始就是半吊子,连及格都难,次次被一众文科老师点着鼻子骂:
“人都说女生学文有性别天赋,怎么偏偏到你这里倒了个个儿,但凡你这文科多考一点儿也不至于拖死你那将近满分的理综。”
后来分科以后,她毅然决然选了全理,把那要背死人的政治历史全甩了,排名自然跟火箭似的一飞冲天。
“不过你这一拿第一,我们班原来的第一奖金得少两百。”胡璐把眼神往闻祈那儿移。
学校的奖金激励制度是年级第一五百,二到五名三百,六到十名就是一百。
“那没办法。”江稚茵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大家各凭本事,不能因为可怜他我就得故意考差,最多我鼓励鼓励他,把奖金拿出来请他吃顿饭之类的,让他争取下次月考赢过我。”
中国人的骨子里都是分数,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谁考第一她都不服气,更别提让谁了,钱可以是别人的,但这个分和荣誉必须得是她的。
胡璐朝她竖大拇指,台上的老师发完火,终于开始讲月考题。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江稚茵找闻祈要了储物柜的钥匙,拿了一本押题卷出来做,把钥匙存在他那儿的时候听见他说话:“邓林卓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西郊,他过阵子要被他爸关在家里闭关念书、冲刺高考了,估计再有时间就只能高考后了。”
江稚茵算了一下时间账,答复:“那就这个月月假的时候?”
说完她又开始琢磨,小心翼翼问:“就我和邓林卓两个人吗?你和小马不去?小雨她……”
江稚茵又沉默下来,她还没去和小雨打招呼,现在突然去约她一起去西郊看王奶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看情况吧。”闻祈给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也没咬定自己是去还是不去。
后来江稚茵坐在邓林卓他爸的货车上,摸清了闻祈的套路,这人向来这样,他说“看情况”“不知道”“随便”等一众含糊的回复,几乎就等于答应了。
这货车是敞篷的,前面就只能坐两个人,邓林卓跟他爸坐在车里,江稚茵他们只能跟货待在一块儿,好在五月份的天儿还挺热,车开起来以后刮点小风,还算惬意。
小雨是邓林卓去联系的,她视力不太好,镜片很厚,正蹲在货车另一个角落里戳着手机屏幕。
据说是遗传病的并发症,陈雨婕是罕见病,遗传性进行性肾炎,对听力和视力都有一定影响,所以才被丢弃。
江稚茵才认出来这是上次她去买鞋垫时遇到的人,只是当时她没好好看,也没认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搭话,马世聪突然大叫一声:“哇,好多星星!”
山路修得颠簸,货车也一颠一颠的,江稚茵的身子晃了几下,碰到闻祈的肩,她随马世聪的声音一起抬头,身子歪斜了一下,撑在身体两侧的手滑了过去,压在闻祈手背上。
她一侧头,鼻尖碰到他下巴,瞳孔微微睁大了些,少年的呼吸喷洒在她额头处。
缓慢的、炽热的、焦躁如夏夜的。
又嗅到了那股涩苦味,眉上像是有羽毛在轻轻搔刮。
江稚茵看见他喉头微滚,闻祈头也没偏,她感觉有一股粘腻的视线缠绕着自己,来不及多想,视野被他脖颈的线条夺去,向下蜿蜒,连接到凸起的锁骨处,她发现他领口的扣子又没有扣。
她的视线如触电般抽离,整个人的身子大幅度向后仰,即将倒地,闻祈抽出被她压住的手转而拽住她胳膊,江稚茵飞快地眨动眼睛,半跌在地上。
看见她往后躲的动作,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幽暗,眉心也不耐地蹙起来,但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又恢复成那副干净清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