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星幕上散落着寒酥。
厚底靴子踩在积雪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一个年轻太监半弯着腰,提着灯笼走在前方,身后一步跟着个两手藏于袖中的老太监。
前方的地面泛着寒光,一看就是结了冰。
年轻太监放慢脚步,恭敬着道:“干爹,地滑,小心。”
老太监将手从袖中拿出,年轻太监赶忙将胳膊递过去。
大手抵着手腕,两侧的朱红高墙,映射着二人的影子。
待走过结冰地面,老太监将手又缩回袖中,开口道:“刘奇啊,想当初,殿下被立为太子,想往殿下身边凑的,可是有不少人,干爹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安置到那东宫去,你可要好好的干。”
“以后,等太子坐上那位置,你小子也就一步登天了,到时候,干爹可还要仰望你呢。”
年轻太监将腰又弯下一寸,带着谄媚道:“干爹费的心血,儿子省的,您放心,儿子一定不辜负您老的厚望。”
老太监满意的笑笑。
两人踩着雪,接着往东宫去。
待到了勤正殿门口,年轻太监将老太监身上的雪花一一打拭去,又将他脱下的靴子,规规整整摆到一旁,老太监活动了活动身子,随即低头进去,年轻太监守在门口,左观右望的放着风。
听的脚步声。
李治将手中的书放下,抬眸看了眼老太监,不等他行礼,就问道:“瑞安,你知道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吗?”
瑞安低头道:“老奴愚钝,不知殿下说的是?”
“就是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个护卫,他跟程家有几分关系,你知道他们之间来往如何吗?”
“回殿下。”瑞安拱手道:“这老奴倒是不清楚,不过,前些时日,奴婢听闻,程家办了场喜事。”
“卢国公的夫人崔氏,有一本家侄女,许配给了卢国公的本家侄子,想必,就是他身边的那个护卫。”
李治眼中闪过阴鸷。
“看来,那护卫跟程家,关系倒是亲密。”
低声喃喃了一句,李治接着道:“他在秦王府,老实吗?私下有没有跟什么人来往。”
瑞安摇摇头:“调派去秦王府的宫人,他都没有留下,私下里有没有什么动向,老奴不知。”
“但最近一段时间,卢国公府家的那程处默,倒是上过几次门。”
李治眼睛紧眯两分。
沉默须臾,他突的又问道:“除了那护卫之外,他身边现在还有什么人?”
瑞安回道:“有两个太医,一个女官,一个太监。”
太医归属太医院,女官归属后宫,两者都有正儿八经的官身,不好直接下手,如此,就只剩下那太监了。
李治淡淡道:“明日,将他身边那太监,想法子给处理了。”
瑞安一愣,试探的问道:“殿下说的处理,是?”
李治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之中,就足以明白这处理是该怎么处理了。
“殿下,那太监名唤张庆,是张阿难的人,要是没个什么由头,说处置就给处置了,张阿难那边…”
瑞安顾虑道:“恐怕,恐怕他会以为奴婢,是对他有什么不满。”
李治冷哼一声:“怕他做什么,左右不过一个太监,他张阿难再不满,还能因为一个太监,拉着你到父皇面前,去讨个说法不成。”
这话听起来,对太监有着浓浓的轻贱之意,好似,死个太监,就跟死个老鼠一样。
瑞安觉得有些刺耳。
但也只局限于刺耳,并未有一点不满。
因为。
在这皇宫之中,太监的确就是老鼠。
踩死一个张庆,十分的容易,但是,张庆背后的张阿难,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张阿难不仅是宫中总管,他还是左监门将军,左监门掌宫闱禁军,也就是说,张阿难还是禁军统领,金吾卫就归属他指挥。
皇宫里的一切事务,包括谁能进出宫门,都由张阿难说了算,由此可见,在李世民的心中,对张阿难是多么的信任,可以说,他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皇帝、太子、以及那几个贵妃。
李治可以不把张阿难放在眼里,但是瑞安却是不敢。
“殿下…”
瑞安迟疑的问道:“为何…要对那张庆下手,他也不算是那位的心腹之人,把他给处置了,对他来说,也是无关紧要,要是因此得罪了张阿难,是不是……”
顿了顿,瑞安壮着胆子:“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你懂什么。”李治冷声道:“凡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孤一个一个都要给去了,孤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跟他扯上关联,只要跟他有所交集,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管是这宫里的太监,还是那朝中的谁,孤要让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都对他敬而远之。”
“孤倒是要看看,他费尽心机留在长安,没人敢跟他来往,他还能翻出个什么浪花来。”
瑞安缓缓道:“老奴明白了。”
“去吧,明日日落前,孤要听到消息。”
瑞安作揖退下。
李治的身子向后靠去,面容隐匿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