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车不多,半个小时就到了民政局。
可愈到跟前,宋未雨窝在陈放掌心的手就越发冰冷。说实在的,当这一刻真正到来,她才切实体会到自己内心的挣扎。
这股子挣扎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纠结心痛。
而是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自己心窝里乱挥,如雨点般毫无章法,上一刀的痛还未隐去,下一刀又随之而来。
随着车熄火在民政局门口,自己的心口也快被乱刀扯得稀碎。
陈放握着她的指尖轻揉:“怎么这么凉?”
不知怎地,她看看窗外下意识想收回手,抽了一寸后又停了。事已至此,摇摆对谁都不好。
她做生意讲究的是看中一个项目就一门心思追到底,若实在困难就先把帽子扔过篱笆,这样就逼得她不得不翻越墙头了。
如今底牌已扔,由不得她回头,这个墙头她也必须要翻。
窗外,树枝已落得光秃秃,偶有几个苟延残喘的叶子缩在枝头,也是没生机。
早晚要落的,早晚要离的。
陈放回头看了看车道,傅海棠的车还没出现,难道真遁了?如果真遁了,阿潇会来电话。
可能是开的慢吧。
就像之前十几年,他每晚送喝醉的她回傅宅一样,也会故意开的很慢很慢,就是为了多留她一会儿。
寂静的车里,电话声格外突兀。
陈放拿出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未知,脸色一沉,“我下去接个电话。”
不等她回应,他打开车门一步迈下。
电话那头传来他不想听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调着笑,说些不容他反驳的话:“我说陈放,在哪呢?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擅自行动啊 …”
陈放看了看四周,垂下眼沉声道:“忙。”
“在民政局忙?你可别唬我。”
陈放插在西裤口袋的手握成拳,捏得咯咯作响:“少来管我,我心里有数。”
“啧……你这硬脾气。我说大哥,你得明白啊,宋未雨不能跟傅氏老总离婚!她要是离了,我们就失去傅氏这把保护伞 了。”
陈放看了眼漆黑的车窗,背过身走远两步:“你们想要傅氏为行动作保,那我不得把傅海棠最爱的女人牢牢拴在身边?”
“可她离婚,傅氏就跟她没关系了…”
“离不离婚的无所谓,只要傅海棠心里放不下她,傅氏就永远愿意为她做出牺牲。”
手机那头顿了几十秒,随即传来嘿嘿一声:“得,大哥,论谋策还得是您…那您忙着,我代表组织,提前祝您新婚愉快咧。也不容易,你隐在她身边28年,也算圆满了。”
陈放直接挂了电话,转身一滞。看见宋未雨立在车边看他,阳光下,她白皙明媚。
攥紧了手机,声音有些哑:“外面冷,进车里等吧。”
“你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严肃的样子…”她拢了拢耳边被微风吹散的发丝,扬起一个淡笑。
“夜场的事。先上车。”
陈放绕过去,打开车门搂着她的腰,还没把她送到车里,傅海棠停在了旁边。
随即阿潇阿霖到了。
傅海棠没下车,瞅了眼一直跟在他车后面的大G,嗤笑一声,这么怕他半路遁了,还特意安排人跟着。
打开车窗,夹出根烟点着,胳膊搭在车窗弹出烟灰,烟雾瞬间朦胧了宋未雨看向他的视线。
等一根烟的时间。
谁都没催。
宋未雨关上车门,没再进车里,站在车旁失神盯着傅海棠微紧的眉头。他一向打理妥当的头发,此时散漫落下了几缕,搭在他的眉骨,清贵慵懒,但却盖不住疲惫。
又在吸烟,本来一个月也抽不了几根,现在天天见他不离手。
他一到换季就爱咳嗽来着,吸烟以后更严重。
体质又娇贵,流感季他一定跟着凑热闹。每次一见他生病咳嗽,她就很烦,烦得心慌意乱,在他办公室走来走去,一直黏着他才能缓解。
……
肩膀传来一股热意,她才收回眼眸,停止了胡思乱想的心神。
陈放把自己的黑色西装搭在她肩头,将她梏在怀里:“别看了,再看我真的会吃醋。”
傅海棠也看了过来,冷不丁对视,她一愣。
随即侧头笑盈盈看着陈放:“咦……你陈放也会说这种酸话啊?看不出来啊。”
说完伸出指头去戳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戳不动,又使出两指去掐他腰,越捏越起劲。
陈放忍不住低笑两声,捉住她不老实的手指:“好了,别在这闹。”
……
傅海棠靠着驾驶座,搭在车窗上的一根烟已经烧完,他透过渐散的白雾看着她在别人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其实,她既然不爱了,那生生绑在自己身边,也没意思。
下半辈子最多再活40年,儿子们也都能独当一面,他就算得过且过、浑浑噩噩也没人会管他。
40年没她的日子,应该很快吧。总不至于度日如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