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棠点点头,散漫随性地坐着,张口就是压人的气势:“你个人名下的财产,还是属于你。其他的,公司、股权、不动产、动产,有什么想要的告诉于特助,没有特别想要的,我就按照平分处理。”
宋未雨微微张口,无意识地说出这句已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我的个人财产已经够我挥霍几辈子了,其他的我都不要。我名下关于傅氏的所有股权,全部平分给傅春和、宋景明。那几十个公司,我也都不要,我只要那个文化科技产业园。”
文化科技产业园,是两人手下的公司中,唯一勉强能跟娱乐圈挂的上钩的…主要业务就是互联网信息技术和网络媒体。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什么都不要,只要陈放。
傅海棠咬牙顿了几秒,忽然正视着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好,最后一次。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这话,他曾经说了无数次。或无奈、或妥协、或纵容,但大部分是笑着说的,满是宠溺的滋味。
但这次,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告别前的最后一杯茶。你喝出了清冽,我喝出了苦涩,但最终喝完都是要说再见的。
宋未雨定定看着他,突然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尤其是在这样干净的清晨里,他一身灰色西装,落在白色病房,空气中飘浮着消毒水和他身上雪松木质香的味道。
其实,傅海棠长得一直就很好看,笑起来更是俊雅无俦。
他的从容贵气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慌不忙就能轻松搅动名利场的风云。
可能是平日里他给的笑太多了,所以习惯了,没怎么过多关注。
今日离婚的事一说,她才恍然间觉得,这么好看的笑以后不属于她了。
应该会属于另一个女人吧,属于一个不会总惹他生气,不会踩着他底线有恃无恐的人。
这样想想,其实心里是有些痛感的。
宋未雨把这丝痛感归为:人非草木,告别习惯了30年的人,总是会有些难过的。
就像养的小狗要送人了,离别时总会舍不得那样。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忍不住去想,傅海棠这温雅的笑,以后会属于谁,沈兰因?还是什么别的女人…
他会在那个女人不知所措时,好整以暇地出现,笑得从容不迫。会揽着她的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傅太太难过。”
想到这一幕,她似被根针扎了心口,瞬间心酸,还混着无名无分的疼。
却没发觉,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眉宇,不经意间已纠缠了无数个心跳的时间。
看着她愣怔的眸子,傅海棠主动收了眼,声音淡得像白开水:“宋董,看什么呢?看眼里拔不出来了。”
她这才回过神,丢掉了刚才脑子里那些没缘由的想法。
手又攥紧了,只不过这次攥的不是床单,而是自己的手心。
“拿你有的,换你要的。你说,有一天会不会后悔?”他说完这话就站起身,把椅子拉回原处,看着窗外那丝淡淡的云。
高挺的身躯遮住了一束阳光,宋未雨看着他西装上那道光线,藏在被子里的手心也快被指甲抓破了,心口闷闷的,看来中医说十指连心,是有些道理。
“能走向他,我当然不会后悔。”床上的她垂着眸,眼神被睫毛挡着,表明了心意。
他点点头,笑着转身。
这次没再来掀被角,也没看到她自虐的手心,只是再没回头离开了病房。
宋未雨从没想过,离婚会这样简单。
以前总觉得繁琐,其实只要傅海棠一句话安排下去,再繁琐的事法务部也会梳理好,她只需要等着签字。
可能,以前是拿繁琐当借口吧。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那束刚才打在傅海棠身上的阳光,伸手去触碰。
光线照在她手心那个深陷的指甲痕,她握了握,阳光从指缝跑了,只剩下手心那点残留的痛感。
是傻了么?竟试图握住一束光。
她讪讪地收回手,试图解读此刻心里臌胀的沉闷,读了半天,她确定这是人之常情。
过几天就会好的,或许喝一杯立马就好了,只是医院不卖酒。
李赫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她垂头失落的身影,阳光洒落肩头,在那乌黑的发间散射出幽幽的光圈。
“嗯?今早不是李念来陪你玩了,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悲伤?”
宋未雨应声抬头:“悲伤?那你看错了,我现在开心的要死。”
随后还扯出一个笑。
李赫看到这个欲盖弥彰的笑,眉头皱得更深:“要不我拿个镜子给你照照?你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未雨白他一眼,怎么可能,想了20年要离婚,一朝得偿所愿。
她只不过是还没来得及开心。
李赫正给她输液,她看着针管刺进手背的瞬间,软管里回了一小段血。
“李赫,傅海棠昨天来过么?”她随口一问。
“嗯?傅海棠,他一直没走啊。”
李赫给她调好了流速,又观察了一会儿,眼神从输液瓶转到病床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