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宋景明都没怎么睡。
他小心翼翼看着病床上乱挠的温迎,握着她的手,试图缓解她的噩梦。
眼前的她睡得也并不安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心也微微皱着,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温迎此刻在梦魇什么。
虐待,杀人。
其实,温迎敢动手反抗是他没有想到的。
宋未雨在听说这事后,也有些惊讶。但她说:“温迎远比我们想象中坚强,她在那种环境下生活了20年,却还能坚持本心,甚至长得比大多数人正直善良。
我原本还担心,温迎以后要生活在我们这个圈子,她会有束缚感。现在好了,我一点都不担心。她在戈壁就是一棵白杨,在沙漠就是一株仙人掌,在雨林就是一丛狼尾蕨。
宋景明,她是很值得你爱的人啊。”
可宋景明自己不是这么想的。
他不想让温迎当什么仙人掌,她已经辛辛苦苦挣扎生活了20年,现在既然跟了自己,那就要当他宋景明掌心里的特级保护植物。
想法偏执又自私。
此刻,他凝望着病床上的人,去擦她额头的细汗。他知道,温迎不可能一辈子活在自己掌心。
那又如何呢…
“温迎,若你真的想去当仙人掌,那我不介意把自己变成沙漠。”
总之,她逃不掉的。
窗外天边泛起白色,街道上还没有太多行人。可医院的住院部永远是一个城市苏醒得最早的地方。
温迎醒了,她梦了一晚自己杀人的场景,还梦见自己进了监狱,脸色很差。
宋景明拿了个手提袋进来,里面装的给她新买的衣服。
一进门就见她抱着双膝,孤单地坐在床头。心里立马散出痛感,他快步走到床边,把她凝了血黏在一起的额角碎发别在耳后:“不准瞎想,有我在你什么也不要管。”
“可宋景明,我杀人了。”
她声音又沙哑又颤抖。
接着把头从双膝中抬起,满眼血丝泪痕,不知咬了自己嘴唇多久,下唇已经惨白泛青。她双眼迷茫无措,带着恐惧望向宋景明。
此刻,宋景明的心情已经不能用心疼来概括。但好像所有复杂的感情揉成了一团,反倒变得十分平静。
还好陈放早就提醒了他,要注意她的应激反应。所以宋景明一夜没睡,在想开解她的办法。
安慰是没用的。
所有安慰的话只是站在个人立场上,对当事人不轻不重的慰藉。
宋景明擦去她眼角的泪,一手轻抚着她脸颊,一本正经:“你杀的是一个正在对你实施暴力的罪犯。我问你,若时间回到昨天,你还会不会杀他?”
他在逼温迎想起父亲的狠毒和瘸子的丧心病狂。
温迎捂着嘴痛苦地流泪,摇着头不说话。可眼泪像泄洪的水,止也止不住。她越哭愈发撕心裂肺,甚至要喘不过来气。
但宋景明没去安慰她,没去抱住她,没去给她擦泪。
就一眼不眨看着温迎痛苦地颤抖,直到她哭了很久很久,仿佛流干了身体里所有的水份。
他才松开自己紧紧陷入掌心的指甲,哑着声音问:“那你再告诉我,若昨天被伤害的是我,你是希望我被伤害,还是希望我反抗杀了他?”
温迎没再哭,只是张着一双红肿的眼望宋景明,她已经有答案了,不是么。
宋未雨说得对,她比想象中坚强。
他张开手,柔声说道:“现在,你自己过来,抱住我。”
温迎看着他,从认识第一天,他宽大厚实的怀抱就给她难以言明的安全感。以前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是宋景明主动来抱住她,现在,他正张开手在等自己。
更何况,她若连自己心理这关都过不去,还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师。
温迎咽下心头梗塞感,扑进了宋景明结实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宋景明轻轻揽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温迎你记着,不要有任何心理压力。有我在,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可以替你承担。”
温迎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说辞,她曾经也觉得这世界上有些人只手遮天可怕得很。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的宋先生真的给了她极大地安全感。
宋景明放开她,含着笑:“很累对不对?我让护士送来一个折叠床,放在卫生间。你去躺着,我给你洗洗头发。”
也不管温迎要不要洗,他拉着她就往卫生间去。
温迎嘟囔:“可是快到6点了,万一警察来了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先等着。”
昨晚只是胡乱擦了擦脸,头发身体都极度不舒服,黏黏糊糊还有灰尘。温迎也想好好洗洗,就乖乖躺下,仰头看着宋景明给她揉搓头发。
他洗的很慢很仔细,没让一滴水飘进她的眼睛。
洗完了头,又拿剪刀给她把脏衣服剪开扔掉。身上的伤痕比昨天更明显,但是没有那么肿了。
揉阿揉,搓啊搓。他挑着没受伤的地方一点一点清洗,洗完了上半身。
“张腿。”
他声音早就哑了,一直咽着口水忍耐。
温迎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