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虽然说着胡闹,但更像某种长辈训斥子弟而不是打断陆宁的话不令陆宁说下去,陆宁就继续道:“那南昌公便觉得臣多事,出言激臣下注,臣本来就性子直,受不了激将法……”说到这里时唐皇好似胡闹二字都懒得说了,“又见保宁王以老鸡出战,所谓老骥伏枥,其情可悯,臣甚是感动,偏偏没人落注保宁王的老鸡,看着甚是可怜,臣一时冲动,这才落注……” “胡闹!”唐主冷哼一声,不过过了会儿,问:“你方才是说,许多人在从浲的斗鸡上落注,却没什么人在景逷的斗鸡上落注,是这个意思么?” “是,圣上若不信,召来保宁王一问便知。” 唐皇就沉默。 陆宁欠身,“陛下,说到此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那南昌公是皇太弟之子,欠下巨款,臣却不敢去讨要,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你这家伙,借杆就爬!”唐主瞪起了眼睛。 陆宁小声道:“本来就是如此,若我输了,敢赖账的话,皇太弟怕会砍了臣的脑袋……” “你的意思,我皇家仗势欺人了!”唐主脸一冷。 “臣,臣不敢……臣只是说皇太弟一家……” 唐主立时摆摆手,“不要说了!” 等了一会儿,唐主冷哼道:“若是旁人,第一次见朕就敢唆摆朕之家事,朕必不饶!你这家伙,真是胆子比牛都大,怪不得当日,听闻你射杀郭荣后,还又追去人家阵里乱杀!” “这些,臣,臣实在记不得了……”陆宁心里也有些无语,好像,是过分了,有点欺人太甚,若自己清醒时,必然不会如此。 “从浲赌输你的,景逷会帮你索要,不过什么三千万贯?莫胡闹!能要多少,就要景逷帮你要多少吧,那从浲,也该受些教训。” 陆宁便知道,自己说起当日赌鸡情形,虽然说得隐晦,但唐主何等人?瞬间就能想象到了当时的画面,侄子竟然敢在王叔面前分庭抗礼,依仗的是什么? 保宁王虽然是富贵王爷闲散王爷,但唐主一向疼爱这个幺弟,反而两个带兵的弟弟,未必如保宁王这般,还能在唐主的心目中保持初心,保持最淳朴的那种血脉亲情。 “谢主隆恩!”陆宁起身,深深躬身。 “哼哼,我可成了帮你催债的,你是该谢谢我!”唐主冷着脸。 陆宁讪讪的,不过倒是觉得,这唐主,除了耳根子软,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当然,好人,未必等于好帝王。 “靖海军副使,你可有什么人选?” “陛下不是要用南昌公么?”陆宁现在,倒隐隐有些期待了,既然可以奉旨要债,把那李从浲弄海州去,每天面对面能看到他,没事逼逼债,也挺有意思的。 “你又想胡闹!”唐主哭笑不得,越是接触,越是明白这家伙的脾性了。 陆宁干咳一声,缩了缩脑袋,渐渐的,倒真有跟家里长辈聊天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前世是孤儿,今世父亲也早亡,一直没有和很强势自己不能顶撞的男人接触过吧。 “你有什么人选没有,别保举什么女官!”唐主又是冷哼一声。 陆宁老脸甚至都有些红,好似自己在东海的荒唐作为,根本瞒不住这位老人。 想了想,说:“海州刺史杨昭,可堪大用。”他也不认识,其他够级别可以提拔为军镇副使的官员。 “也是你的债户吧!”唐主哼了声。 “臣,臣岂敢啊!陛下这可真是冤枉臣了啊!”陆宁急急分辩,“虽然臣赢了他,但已经声明,分文不取啊!” 唐主呆了呆,本来只是一句警示他的言语,也隐隐有开玩笑的意思,却不想,这家伙,这还真的如此胆大妄为,一州刺史都险些成为他的债户。 “你,你要气死我了!”唐主真觉得,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把谈话继续下去了。 “你快去吧,快去吧!我怕忍不住,就要削了你的藩!”唐主连连挥着手,幸好今天本就想和这少年深谈一次,所以,殿中便是一个谒者也无,谁也看不到圣天子如此失态。 陆宁揉着鼻子,一时也觉得自己胡闹太过,罪孽深重,抬头间,又微微一怔,唐主老了,双颊深陷,前不久一场重病已经令他没了往日的精气神,虽然现在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是,显然并没有真的动怒,更像是长辈恨铁不成钢的发脾气。 “臣,真的可以走吗……”陆宁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走,好像,历史上被皇帝轰出去的大臣自己并不是第一个,但如此轰出去的,好像是唯一了。 唐主无语的看着他,终于语气柔和下来:“你这就去吧,领靖海军,好好帮朕看着北方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