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京城已经收到台州第三次大捷的消息。 彼时,京城正在筹备殿试。 陆云鸿和裴善都不在京城,这一批士子,有望出头的还是王家和梅家的门生居多,渐渐就成了两派,开始有些针锋相对的势头。 皇宫里,正兴帝看着探子送回来的密报,知道再有一天,裴善就会追上王秀了。 因为几日前,王秀的儿子陆承熙发烧,她们在徐州的地界上停了下来。 这件事长公主也是知道的,为此还特意去王家看望了陆欣然,生怕小丫头也会有什么不舒服的。 好在小丫头身体比她哥哥的好,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很乖,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药? 不过主要还是因为这丫头出生时是早产,因此照顾她的方嬷嬷不敢掉以轻心,一直都照顾得很精细。 这边,正兴帝刚收好密报,长公主就来了。 她显得心浮气躁的,看见正兴帝在折什么东西,便问道:“是不是徐州的消息?” 正兴帝略显迟疑,但还是递了过去。 长公主接过去后,不忘冷嗤一声。 正兴帝:“……” “欣然还好吗?” 正兴帝问,想找点话来说。 长公主不悦道:“没亲娘照顾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正兴帝:“……” 这话说得,他都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了。 好在长公主看到消息以后,面色松缓,人也软和了些。 她道:“裴善很会照顾人的,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正兴帝想到密报里,裴善跳水救人的事情,一时间也觉得裴善是很好的。 他对长公主道:“你把林涛给了裴善就不要到处走动了,还是安心在府里等消息,我会让他们每天都跟你汇报一遍的。” 长公主道:“若非我知道他们都会回来,欣然也需要有人照顾,我现在就离京你信不信?” 正兴帝苦笑道:“我信,我当然信。” 长公主又道:“我从前挺心疼你的,处处都在想你的不容易。可现在看了,你也没有什么不容易的。就算国家真有危难,你也是坐在皇城里。” 正兴帝哭笑不得,这笔债最终还是算在他的头上了。 他站了起来 ,看了看自己的常服,说道:“难不成长姐要我御驾亲征吗?” 长公主上下扫了他一眼,反问道:“有何不可?” 正兴帝嘴角抽搐,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堂堂大燕,对付倭寇需要他去亲征,怕是文武百官要跪死在宫门口了。 正兴帝道:“长姐若想离京,那就走吧,我同意了。” 长公主道:“谁管你同不同意,我是担心欣然才留下的。” 正兴帝:“……” 他怎么就沦落到了这地步? “长姐。” 长公主奇怪地看着正兴帝,问道:“做什么?” 正兴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承认阿秀的出京是跟我有点关系,但你能不能相信我,无论如何,她都会平安无事的。” 长公主突然怔住,不明白弟弟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还一副十分严肃的样子。 就在她迷惑时,正兴帝又道:“我有时候也会想,我坐在这个皇位上,是不是该履行着一些曾经许下的承诺。 “而这些承诺里,兴许就有照顾好长姐,照顾好阿秀的夙愿呢?” 长公主愣住,觉得他神神叨叨的。 “什么夙愿?”她问。 正兴帝笑着道:“一些求而不得,只能默默忏悔,祈求能有来世的夙愿。” 长公主终于明白弟弟在说些什么了,她沉下心道:“如果真的有来世,那来世也会有来世的遗憾,人心总是不满足的。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想这些,得空还是多问问自己,现下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正兴帝突然懵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希望战事平息,陆云鸿把阿秀带回来,然后他护着他们……一直到他们都老去。 包括周陵。只好大家都能一笑泯恩仇,那样他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光是这样一想,他就觉得不行,不是他不行,而是周陵做不到。 周陵的心在滴血,怕就怕,看似圆满的结束,将会是另外一场灾难。 正兴帝长叹,有些无奈地望着长公主,忧伤道:“阿姐,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你平安顺遂,福寿双全地度过这一生。” 长公主被他的赤诚打动,笑着道:“ 谁不是呢?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也希望你可以平安顺遂,福寿双全地度过这一生。” “那这样看来,你还是没有变,这样很好,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情了。” “阿弟,你曾是姐姐的软肋,也是姐姐的骄傲。姐姐希望这一生都是,无论如何,姐姐都会以你为荣的。” 正兴帝湿了眼眶,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周陵他……应该会去找阿秀吧? 正兴帝想说,可看到长姐温柔的眉眼,他却难以开口。 因为他很清楚,长姐是个急性子,一定会不犹豫地地赶去徐州。但现在去,显然太晚了,何必要让长姐跟着担心呢? 更何况,裴善已经去了。 而且他很清楚,周陵不会做什么的。那个人的坏,狠,以及不折手段,可能会对这世间任何一个人,但绝不包括阿秀。 所以,他应该安心才是。 正兴帝努力挤出意思笑容,正要说些舒心的话,却冷不防听见长公主道:“你不想笑就别笑了,真是越大越丑了。” 正兴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