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陵最后看了一眼驿站,发现守在那里的,已经替换成了东宫的侍卫。 他收回目光,看着自己脚上缝合得宛如蜈蚣般的伤口,淡淡道:“走吧。” 京城再会。 马车哒哒响起,周陵闭目养神。他从一开始就想做一个活死人的,因为他的存在像一个牢笼,牢牢地困住了东宫。 但是现在,他想为自己活一次。 但愿再见之时,王秀不要忘记她的承诺。 …… 太子抵达驿站的第一夜,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赶了过来,因为不敢走近,隔着一个山头,远远看着,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陆云媛和陆云珠觉得新鲜,出去逛了一圈,被吓得回房不敢再出来了。 王秀得知后,打趣道:“马上就要天黑了,要是有皮影戏做掩护的话,说不准他们能看一夜。” 后面到天黑的时候,当地村民果然请来了演皮影戏的师傅。于是这一夜,驿站四周,宛如竖起一道坚固的人形墙,四面八方都能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壮观之景,宛如人间流淌着漫漫星河,而四周都是冉冉星光。 好在他们有五千精兵驻守,否则的话,怕是睡觉也不踏实。 王秀睡了一天,长公主来叫她去看戏,她懒懒道:“不去行不行去啊,我想歇会。” 长公主道:“我叫人把位置都安排好了,你去了也可以歇。” 王秀叹气。 长公主挽住她的胳膊道:“荒郊野外,山林之中,难得嘛,就陪我看看去。” 王秀听后,勉强同意。 那是在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上,但四周还是有小小的斜坡,当地的村民们搬着板凳,一个个翘首以盼。 其他村落的,由于身份不能核实查明,只能远远挤在各处斜坡,或者树林之中。 但就算是这样,看上去也是人山人海。 王秀笑着调侃道:“太子殿下是不是不敢出来了?” 长公主轻哼:“就是他安排的皮影戏,你说他不会出来?” 话落,指着正前方道:“快看,在哪儿。” 王秀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太子果然站在皮影戏前面,正静静地望过来。 霎时间天地好像黑了一下,王秀心脏突突地跳,心想不会吧。 她今天就是随口说的,谁知道…… 哦,不对,她随口说的话,那是谁告诉给太子的? 王秀低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后来长公主让她坐下看戏,她也没有了心思。 满脑子都是,太子在她的身边放了人。怪不得,她说睡醒以后,看到驿站外面都生面孔。 之前想着说为了太子和长公主的安全考虑,这样做无可厚非,但现在联系起来想想,顿觉细思极恐。 王秀略坐一会就想走了,她左右看了看,问道:“陆云鸿呢?” 长公主疑惑道:“不知道啊,天黑就没看见了。” 王秀觉得奇怪,陆云鸿怎么不来找她?就在这时,长公主悄悄附耳跟她道:“你还别说,太子这次过来,又在此地帮助村民修桥铺路,妥善安置灾民,博得不少好名声。我估摸着他这次回京去,朝臣们会大肆褒奖。” 这意味着,太子之位十分稳固,几乎不可能再出变化了。 王秀点了点头,心思却并不在这件事上。远处的太子,目光掩饰不住地看向王秀,然而他那深邃的目光中,仿佛掺杂一丝丝的无可奈何。 长公主也看见了,故意歪着头和王秀说话,挡住了他的视线。 太子见状,只好移开目光。 众人虽然在看戏,但窃窃私语的更多,因为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当朝太子,这怕是他们这辈子最为骄傲的时刻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也都按耐不住地想要凑得更近一些。 半个时辰以后,连王秀都渐渐有些融入这种气氛了。忽然间,一道和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陆云鸿的。 “各位,让让啊,小孩子想他娘了。” “让让啊,孩子他娘在前面呢,和长公主坐着那位,那是我娘子。” “孩子睡醒了,这不是非要闹着过来吗?” “娘子,孩子找你呢,他刚刚都哭了。” 老百姓们,谁家没有个一儿半女,都表示理解,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陆云鸿就这样大喇喇地抱着孩子走到王秀的面前,看得王秀是一愣一愣的。已经快满一岁的陆承熙咿呀咿呀地想要说话,嘴里流的口水把面前的小兜兜都打湿了。 王秀连忙抱过去哄着,问着陆云鸿道:“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找不见人?” 陆云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道:“我还能去哪儿,我在孩子房间里哄他睡觉呢。谁知道一不小心,我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还是孩子把我踢醒的,估计是房间里太黑,他吓着了。” 说完,又把孩子接过去抱着,看起来这个父亲当得“尽职尽责”。 可驿站里灯火通明,就算房间里的灯是熄的,那也不至于黑到能吓到孩子。 王秀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这个人,在借机宣示主权呢,好个腹黑的陆云鸿,他果然是一点都没有变。 “呀!”陆云鸿惊呼。 他发现自己又能听见王秀的心声了,就在刚刚那一瞬,猝不及防就听见了。 王秀被他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没好气道:“你又怎么了?” 陆云鸿面不改色道:“我忙着抱孩子找你,忘记给孩子换尿布了。” 王秀:“……” “那还废什么话,赶快回去。” 因为是孩子的事情,长公主也不好留她,只得起身目送她和陆云鸿回去。 而不远处的太子,就静静地望着这一幕,王秀握住孩子的小手往前,陆云鸿紧挨着她走,夫妻二人穿过重重包围的人群,相携离去。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或羡慕或打趣,声音此起披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