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飘的都是红色的雪,76号一身的雪沫,在漫无边际的雪海里无尽地行走着。 好冷。 她搓了搓手,发现左手腕上系着一根圆滚滚的红带子。一摸,竟是温热的。76号把带子一圈一圈绕在自己的手上,脖子上,觉得身子越来越暖。 “你扯我的带子做什么?” 76号蓦然抬头。眼前是一个年轻张扬的男人,流光溢彩的眼睛弯弯地笑着,一脸风流佻达的浪荡。他坐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灰色的巨狼趴在他的脚边,肥胖的八哥站在他的肩头。红丝带的另一头,拴着他的手腕。 雪海倒退如潮水,顷刻间天地换了形。76号闻到了来自大海深处的咸苦味。 她走上前去,一脚踏上了他的胸口。 “拉了我的带子,还想踩估我,是什么道理。”男人被踩得半躺了下去,两只手肘撑着地,一双眼睛像两颗闪闪跳动的星星,装着说不尽的挑弄与撩拨。 “还你的。”76号冷冷地说。 男人一把握住了她的脚,用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白腻的脚踝,笑得灿烂:“我劝你留着这一脚,以后再来跟我讨。如今你欠我的,可还不起。” 在他的身后,一轮彤红的太阳从海面上一跃而出,整个海洋泛起了金色的光。 *** 76号睁开眼,满窗光亮。风掀开了帘,珀纳河的粼粼波光洒进了屋。 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虚弱感,这感觉不同于被注射了有毒试剂的极致痛苦,也不同于熟悉的抗药反应,身体虽然也有些排斥,却并不感到疼痛,身子也是暖和的。 看来又死过了一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76号勉力撑了一下,没能坐起来。低头一看,右腿被石膏牢牢绑住,吊在了床架上。左手竟还真拴着一根带子——一根输液管。就算昨夜又捡回了一条命,她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何必还要费心医治呢,76号伸手要把手上输液管拔掉。 坐在一旁的监护医生一把把她按住了:“诶诶,别拔别拔,你知道这药咋来的吗,可精贵着呢,别给浪费了。” “吱嘎——”乌鳢打开了卧室的门,推着顾临走了进来。 76号心下一惊,顾临为什么坐着轮椅?是昨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色怎么这样苍白,是受伤了?还是病了? 医生一扭头看见顾临进了屋,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疾步走了过去,嘴里不停叨叨:“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说了吗,你现在不能动,情况可能会很复杂......” “哎哟我说蚱蜢姑奶奶。”顾临赶紧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这不是谨遵您的医嘱,尽量不动了吗。哪儿也没去,不见外人,清淡饮食,也没喝酒。怎么着,坐轮椅出来透透气也不行啊。” “你最好是出来透气的!” 蚱蜢一脸我信你就是傻子。她顾不上多说话,抓着顾临号脉翻眼皮查血氧测体温,好一顿忙活。直到确认他确实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吩咐道:“最多二十分钟,完了就回床上躺着去。乌鳢,给他计时!” 乌鳢瞟了顾临一眼,没敢接话,后者嬉皮笑脸地跟医生挥了挥手。乌鳢把轮椅推到床边,自己也退了出去。 顾临盯着使徒看了半天,俩人都没有说话。 “昨天......”76号一张口,声音嘶哑得要命。 “昨天?昨天使徒大人可真是神兵再世啊,拿着把水果刀就敢跟人家步枪手雷面对面的火拼,还是以一敌百?真是一腔孤勇,令人感佩。”顾临脸色不好看,话语里也是夹枪带棒。 76号莫名其妙,原本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漠然地看着顾临。 顾临掐了掐眉心,觉得自己这两日多少有点不太正常。一见到这个倒霉使徒就会觉得心里闷。 这人只用一天就能从头到脚生出一身的伤,一晚上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没知觉的时候疼了还能哼两声,只要人醒了,就是一张万事不为之所动的脸,一点自我反省的觉悟都没有!顾临看着使徒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心火烧得更旺了。 76号这边确实没觉得自己需要觉悟什么,与其说她习惯了以命换命,还不如说她只会这个,这次没死,下次就接着换。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阴谋阳谋都没有施展的条件,只能抛弃掉人生所有的主动权,放任自己被命运之轮随意地拨弄,不断用生命作饵,能被利用到什么程度就被利用到什么程度,指望着能尽量多攒些谈判的筹码,为暗巷子换来个好前程。 76号说:“昨天我已经答应了与你合作,要我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临脸色铁青,直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