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本来的模样。 76号只恢复了成为使徒之后的记忆，更早的人生是一片空白。噩梦里那些被人虐待的画面，并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如果那些事真实发生过，一定是在她更为年幼的年纪，她从未往下仔细想过。 一个人的一生，如果从未获得过温情，只能将希望寄予自己的童年。没人能坦然面对，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无人疼爱的弃儿。即使生命经历了许多恶意，依然希望自己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界。 有那么几个时刻，她甚至希望顾临说的那些鬼话，都是真的。 夜色深沉，珀纳河两岸的枯木枝丫嶙峋，秋风过处鬼影重重。乌金特使被杀引发的动荡，并不是菏泽之野里的月升海平可以掩饰的，此刻城中宵禁已下，还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现身，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没必要去招惹这些人。潜林会馆已经炸了，下一步怎么做，她得想一想。 76号沿着河边杂草丛生的灌木丛向东走，路上陆续出现了些流民家的孩子，在树下的泥巴里抓半冻的寒蝉。弗吉城里孩童失踪的事件时有发生，许多孩子都是白天出了门，晚上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流民白日里不敢放孩子独自出去，孩子们只能在夜里宵禁之后聚集在珀纳河边，寻些能吃的东西。 这里已经快要到城市的东南边缘，是一片狭长的三角区域，与核心城区之间隔着内瓮城，四周都是大片烂尾的居民区，杂草生得比一人还高，著名的抛尸圣地乱葬岗就在这里。 但凡是城中被驱逐的流浪汉，花光了钱财的移民者，触犯了法规而被放逐的犯人，生命结束前多数都在此借居，是个连宵禁都懒得管的地方。 76号倚在一棵枯树上，回想顾临在耳边与她所说的“交易”。 “你只需要做两件事。第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你可以继续不爱说话，继续舞刀弄枪，对谁都爱搭不理。做顾临的女人有这个底气。”顾临好整以暇地侧卧着，单手支着头，“这第二嘛......等你答应了第一个条件，我们再接着往下谈。” 太荒唐了。 她被迫搅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顾临就站在这个漩涡的中心。这个男人，掌握着往来大陆的航线，掌握着弗吉城的命脉，掌握着特使被杀案的内情。稍微挥一挥手指，就能让落魄可怜的潜林使徒76号彻底消失。 占据了所有优势，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让她做他的未婚妻？这已经不是恣意妄为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了。饶他顾临再是个混蛋，也不应该拿这种事来寻开心！ 76号的一切都可以用来做交易，唯独“家”不行。 一男一女，一夫一妻，这是“家”最开始的模型。她没有父母，没有姊妹兄弟，“家”就像一场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企及的美梦，不是她能够肖想的，更不可能用来做交易，假的更不行！ 顾临就是个王八蛋！ “孩子，你怎么不回家？” 一束昏黄的光照到了76号脸上，她被灯光一惊，转头看了过去。 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太太拿着手电筒，站在水岸边照着她，见亮光晃了她的眼，忙把手电往旁边挪了挪，“好孩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没有......”76号梦呓般喃喃自语。 “没有？”老太太口里念念有词，杵着拐，一步一晃地走近前来。她的年纪应该很大了，佝偻的背让原本就不高的个头儿又矮了半分，她晃悠悠地走到76号面前站定，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抬起头缓慢而仔细地打量着她。 “神呐......”老太太表情夸张地睁大了眼，一双灰蓝色的眼珠转得飞快，连拽着76号转了好几圈，甚至跳了起来，一把捧住了76号的脸。76号被拉得不得不弯下腰来，与她对视。 “真神保佑。”老太太眼圈绯红：“76，你是......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