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也。
臣虽闲散之爵,不以讨贼为职,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万不敢坐视贼臣欲壑难填,草菅人命,愿披肝沥胆为陛下陈之。
臣观保龄侯、山东总兵官史鼐为祸一方,荼毒军民,罪恶贯盈,神人共愤,计十大罪……”
这封折子送到京师,即刻登上邸报,朝野俱惊,百官都纷纷打听史鼐究竟是干了什么丧心病狂、天理不容的事,竟连衍圣公都忍不住参他一本。
按常理,衍圣公世代富贵,铁打的帽子,从来都是明哲保身,只经营自己一亩三分地,从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招惹他,也从没听说过衍圣公爷去掺和朝堂的事。
不是不想参与,实在是不便参与,凭孔圣人至圣先师的地位,他的后裔即便只沾万分之一的香火,天下读书人谁不望风景从?
若动不动上个折子,军机处几位大学士还用办公么?圣人后裔说要这般做,谁又好去反对?
多来几次,就把朝堂众臣得罪完了,故历代衍圣公只治学,不论政。当然,孔星河硬要上个折子,也是他理所当然的权力。
如此一来,即便史鼐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被衍圣公参一本,政治生涯算是直接断送了。
当日御批便下来:着刑部锁拿史鼐进京问罪。
牛继宗、柳芳、侯孝康等人拥着贾琮下了朝,均面露得色,少保要拿下谁,即便王爷也保不住。
“少保留步。”北静王从后赶上。
众人忙让开道路。
贾琮回身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少保可否借一步说话。”北静王温文尔雅拱手笑道。
贾琮笑道:“有何不可?”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忙拱手告辞离去。
北静王与贾琮并肩而行,苦笑道:“保龄侯好歹是荣国老夫人的亲侄儿,少保可否高抬贵手?”
贾琮淡淡笑道:“王爷此话我不明白,若说史鼐犯在诏狱,我网开一面未尝不可,如今连衍圣公爷都弹劾于他,国朝开国以来绝无仅有,试问琮能如何?只怪他行事太过荒唐,惹得衍圣公爷忍无可忍。”
北静王看着贾琮缓缓道:“若小王记得不错,当代衍圣公还是少保一力保举,自有深厚情谊,若能在衍圣公跟前美言两句,未尝不能转圜。”
贾琮道:“王爷说的不错,琮当日在山东剿匪时与衍圣公爷有数面之缘,想来公爷也会卖我一个薄面。
不过王爷也知道,人情这个东西,越用越少。史鼐么,还配不上这么大的人情。”
北静王道:“若少保能周旋一二,小王等四人必有后报,如此也能全了贵史两家世代交好之情。”
贾琮侧头看着北静王英俊儒雅的脸庞,摇头笑道:“王爷莫要难为琮,此事关乎国法威严,恕难从命。”
北静王叹道:“少保三思,想荣国太夫人年事已高,骤闻噩耗,定是心如刀绞,身为晚辈,情何以堪?”
贾琮皮笑肉不笑地道:“久闻王爷仁义,果真名不虚传。
史家子弟不争气,老太太自然悲伤,琮感同身受。
奈何国法无情,琮万难执法犯法,请王爷见谅。”说完不理他,拱手离去。
好个水溶,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儿,搬出老太太就有用了?天真。
北静王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隐去,贾琮拒绝在他预料之中,却不料这么决绝,半分余地都不留,看来此子不能等闲视之。
——
贾琮刚回府,便见林之孝上来跪请。
“老太太特命奴才在此等候国公爷,请爷回府后先去荣庆堂说话,两位太太已先去了。”
贾琮呵呵一笑,史鼐的事朝上吵了几天,老太太总算知道了,因拨马过去。
到了荣庆堂,见宝钗、黛玉、凤姐儿、湘云、宝玉等人皆在,正陪着老太太垂泪。
见他进来,众人忙起身见礼。
贾琮拱手道:“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泣道:“我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告诉我一声儿,可怜鼐哥儿去山东还不到两年,便被人参了,还是他媳妇过来,我才知道。”
贾琮见宝钗眼色,知她让自己慎言,因点点头,道:“老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只管高乐您的,其余的事,理他作甚?”
凤姐儿忙笑道:“琮儿说的是,那些朝堂上的事儿,自有官老爷们去打理,老太太只在家里同我们顽笑便是,天塌下来还有琮儿顶着,您老何必烦心。”
贾母脸色一冷,对贾琮她百般容让也罢了,一肚子火正没处发,正好凤姐儿碰上来。
因淡淡道:“凤丫头这话没理,若被参的是舅老爷,你也这般说?”
凤姐儿闻言,脸色一僵,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对答,讪讪退到一边。
贾琮给凤姐儿递了个安慰的眼神,道:“老太太,今儿还有一事,您若是知道了,就不会烦恼了。”
贾母以为峰回路转,忙道:“何事?”
“衍圣公上了折子……”
“可是给鼐哥儿说情?”贾母喜道:“孔公爷的金面比天大,再大的罪过也抵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