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小小一个粮仓,竟有这么多学问。我看归根结底是官风不正,想我在辽东任守备时,粮库、银库谁敢乱动一分一毫?
我倒不怕贪官污吏,贪官越多,我守备衙门越富。”
方极笑道:“大人无欲则刚,天下官吏能如大人者,万中无一。”
众人都笑着称是。
乔尹笑道:“大人出身高贵,家资巨富,哪里看得上这些散碎银子。那些泥腿子出身的官儿,个个穷疯了,恨不得刮地三尺,岂有不贪的。”
温振道:“方才周老弟所言,乃是天下常理。不过神京的空仓案,又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贾琮看着周威。
周威拱手笑道:“温老哥读破万卷,博闻强识,咱南司的卷宗都存在肚子里,如今又看了北司的卷宗,还是请您老哥给大人解说罢。”
温振微微一笑,道:“那我就献丑了,不到之处,各位兄弟批削指正。
要说空仓案,与寻常贪腐案又有三大不同。
一是贪腐之烈,令人发指。神京数十粮仓,尽成沙土,颗粒无存,前所未有。
二是官商勾结,亲贵染指。以神京常平仓为媒,无数官员、世家大族、勋贵、宗亲纠集成党,对抗三司,法不能治。
三是以贪投名,另立中枢。义忠亲王把持仓禀,吸引官员蜂拥蚁附,官员以贪鄙为投名状,投效其麾下,几乎另立朝廷,无人能制。”
“说得对。”众人点头道。
贾琮皱眉道:“既然涉及义忠亲王,须慎之又慎。”
“大人放心,我等既不是为义忠翻案,也不是为空仓案中的贪官污吏翻案,不会触怒陛下。
只借此案打击北司罢了,当年北司办案之时,假公济私,颇多贪鄙暴虐之行,足以将其打落尘埃。”周威道。
贾琮也只知道个大概,示意周威细说。
周威正待解说,忽听门口校尉来报,吏部右侍郎赵怀安求见。
众人微微一笑,旧党坐不住了么?当年涉案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旧党。
“快请。”贾琮道。
校尉将赵怀安领进来。
“赵大人,稀客稀客!请恕琮有失迎迓。”贾琮起身笑道。
赵怀安也顾不得避嫌,急道:“子龙,今儿这案子是从何说起?”
“大人所言何意?”贾琮一脸“惊讶”。
赵怀安见他一脸浮夸表情,没好气地道:“伱还和我装傻不成?就是为空仓案喊冤的事儿。”
贾琮“愕然”道:“今儿是琮年后第一天上衙,实不知情,请大人明示。”
赵怀安苦笑,无耻小贼,还是存周好打交道,贾家家风丧矣。
“此事说来话长……”赵怀安看了周威等人一眼。
周威等人忙拱手道:“卑职告退。”
“大人可以说了罢。”贾琮打发走众人,笑道。
“今儿一大早就听说……”赵怀安把情由说了一遍,又道:“上次在江月楼,你说有一件案子,可以压一压北司嚣张气焰,又能帮咱起复不少贬谪的干吏,莫非便是此案?
这……这也太弄险了,你呀年少轻狂,这案子也是能碰的?仔细玩火自焚!”
贾琮忙否认道:“绝无此事,琮说的是另外一件新近案子,这些陈年旧案,我翻它作甚?”
赵怀安见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将信将疑道:“先不谈这个。如今都察院禀明了军机处,军机处又奏明了陛下。
这是你们锦衣卫的案子,既然状告北司,定要南司核查,想来很快陛下就会召你奏对。
若案子落到你手里,看在老夫和诸位同僚在薛家案子上薄有微功的份上,你可切莫学北司那般肆意株连,贪索无度。”
终于轮到你们旧党求老子了,贾琮心头暗笑,却面色肃然,拱手道:“老大人放心,琮岂会效北司禽兽之行?
只是琮人微言轻,年少识浅,此案又牵涉极大,还望诸位老大人在朝堂上说几句公道话,琮也好借此甄别忠奸善恶。”
“这是自然,我等义不容辞。”这次没讲条件,赵怀安一口答应。
他们这些旧党大员都经历过当年的事,谁不怕被牵连,谁敢保证自己屁股干净?何况,干不干净,也不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稍微沾上一点,不死也要丢官,没了官帽子,对这些人来说,还不如死了痛快。
忽听门口校尉来报,“大人,宫中天使下降,请大人即刻入宫面圣。”
来了!赵怀安心头一紧,一把抓着贾琮的手,道:“老弟,仰仗你了。”
贾琮笑着在他手上拍了两下,道:“老大人不必忧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须烦恼。琮先去了。”
赵怀安苦笑,是清是浊还不是你说了算。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身居高位者,谁敢说自己清白?清白的人能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