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看向勋贵最前列的四家王府,问道:“北静郡王,你们几家以为如何?”
水溶见熙丰帝点名,忙出班躬身道:“臣于刑名一道不甚了然,窃以为三司判断似无大错。”
贾琮暗暗点头,这句话颇有分寸,既表明了支持,也留了进退余地。
水溶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精。
熙丰帝略略点头,看向另外几人。
南安郡王狄炎忙道:“臣与北静王所见略同。”
西宁郡王金铎、东平郡王穆柏齐声道:“臣附议。”
毕竟开国王公一脉都是失去实权的难兄难弟,支持贾琮,总好过支持侯伯一系。
四大异姓王爷开口支持,顿时朝堂风向一变,隐隐压过侯伯一脉。
忽听宗亲队列中头一人冷哼一声,出班奏道:“臣有异议。此案断不可轻纵!其因有三,身为皇商,不知敬畏,亵渎天家,蔑视天颜,此其一也。
朝贡之物,事关体统,不思报效,假于人手,此其二也。
身为家主,治家无方,纵容下人,轻慢贡品,此其三也。
太上皇操劳国事数十年,今退处宽闲,岂容彼辈奸诈之徒轻辱?薛家罪犯欺君,臣请打入诏狱重审,从严治罪。”
忠顺亲王爵高位尊,不仅是大宗正,更是太上皇的亲兄弟,连今上都得称一声皇叔,他一开口,“严惩”党登时士气大涨。
“从轻”党无不暗暗着急。
熙丰帝也微微皱眉,有些棘手。
还未等众人想出反击之策,忠贞亲王、忠承亲王两个老头又紧跟着站了出来。
“臣附议。大宗正所言极是,此案事涉天家威仪,断不可轻纵。区区云锦事小,太上皇天威事大,彼辈商贾,重利失义,轻慢君上,罪大恶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臣附议。此案若是轻判,则国法威严荡然无存矣。嗣后天下之人,还有敬畏之心乎?臣等宗室之人,义愤填膺,恳请发回诏狱,重审。”
“臣等附议。”数十宗亲齐声道。
眼见“严惩”派气势大涨,陆捷等人眉头紧锁,正要暗示旧党众人发力,忽见宗室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没动,忙微微摇头示意,按兵不动。
“此言大谬。”忠信郡王一开口就拉足了仇恨,冷笑道:“诸位宗亲说什么义愤填膺,本王深以为耻。何也?
此案方才三司已说的明明白白,非薛家大不敬,乃下人私下为之,有鉴于此,太上皇方以宽仁为本,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八个字,何意?只为给薛家改过自新之机也。
诸位口口声声对薛家喊打喊杀,恰恰未能领会太上皇之宽厚圣意,是欲言圣皇乃睚眦必报、斗筲之人乎?试问,尔等忠孝之心何在?”
贾琮心头一松,死胖子果然有两把刷子,把天家尊严之争,变为太上皇圣德之争,谁敢说太上皇不是宽厚仁义之人?
此时又有人出来说话。
“忠信郡王此言极是,不分是非,不辨皂白,强陷薛家于死地,又置圣皇之仁德于何地?此乃不忠不孝,禽兽之行,臣断断不敢从之。
恳请陛下为国法之大公计,为国朝之仁德计,从轻处罚,以法警世,以德服人。”义质亲王拱手道。
好!贾琮暗暗喝彩,这人战斗力强悍,骂的忠顺亲王等人狗血淋头,这钱花得值。
“臣弟附议。自太祖起,天家以仁孝治天下,以宽厚待士人,方得如今盛世。薛家先祖紫薇舍人薛公,有大功于国,故太祖钦点为世代皇商,向日以来,勤慎恭肃,未有小过。
如今,岂能因其家下人罪过,而一棍子打死?如此这般,岂不寒了天下人心?试问诸公,谁敢站出来,担保自家下人皆是诚实君子?若有,臣弟再无话说。”义重亲王环视众人,朗声道。
这句灵魂发问,直接镇住众人,谁敢站出来保证?这不是找死么。
贾琮心中叹服,连太祖爷都搬出来了,谁敢反对?
“臣等附议!请陛下以天家仁厚之德为重,小惩大诫。杀一薛蟠无益,饶一皇商,则天下归心矣。”又有数十个亲王、郡王、辅国公等宗室站出来,齐声请命。
“混账!尔等收受了多少好处,竟这般替乱臣贼子说话?忠孝之心何在?”忠顺亲王怒道。
“荒谬!我等秉公心而言,谁人不知你忠顺亲王和贾代善当年的过节,借此案陷害贾家之心,路人皆知!”义宣亲王领侍卫内大臣,素来是熙丰帝的心腹,哪里把忠顺亲王放在眼里。
“你,你含血喷人!本王精忠之心,天日可见!金殿之上,尔等竟公然颠倒是非黑白,蝇营狗苟,狼狈为奸,千方百计为薛家脱罪,其心可诛!”忠顺亲王喝道。
忠信郡王呵呵一笑,道:“王爷,陛下广开言路,我等各抒己见,有何不妥?我等何曾为薛家脱罪?
薛家罪责,三司早有判断,你是不知?莫非这保和殿里只准你忠顺王爷说话,别人说话便是其心可诛?”
“卑鄙小人!”
“忠信,你有何忠,你有何信?!”
“无耻!你究竟收了多少钱,对得起太上皇?”
“奸贼!国贼!宗室败类!你有何面目立于金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