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宜生硬着头皮道:“周千户,你先说罢。”
“是。”周威看了郭锦一眼,道:“大人,此案惟一能确定之事,乃薛蟠之奴,打伤了冯渊。
因此,疑点有二,1.是否纵奴行凶;2.其伤势是否致命。”
叶宜生等人点点头,合理。
郭锦冷笑道:“卷宗里的尸格写得清楚,冯渊胸腹、腰背多处青紫伤痕,胸骨、肋骨多处断裂,抬回家后当夜便死,这不是打死的是什么?”
周威摇头道:“非也。冯渊被抬回家后又接触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有没有可能是回家后被人所杀呢?
譬如,冯渊乃是独子,且上无父母,下无一男半女,家中颇为殷实,他若死了便是绝户,其族人岂非得利?这便是杀人动机。这等吃绝户的案件,郭千户没见过么?”
郭锦冷笑道:“空口无凭,胡乱猜测。”
周威道:“郭千户说薛家奴伤人至死,何尝不是猜测?其二,家奴伤人是薛蟠授意,还是自行为之,还需商榷。薛蟠,我问你,可是你有意纵奴伤人?”
薛蟠这几日早就被教过多遍,话都背熟了,忙道:“回大人,小人从未指使家人欺凌他人。”
周威点头道:“请叶大人传当时薛家家奴。”
“传薛家家奴。”
郭锦冷眼旁观,任周威施展,想看清路子再行反击。
登时衙役押上来六七个薛家小厮奴才。
周威道:“你们当日可是打了冯渊?”
“打了,不过打的不厉害。”
“为何打人?”
“因冯渊带人上门闹事,对我们大爷出言不逊,我们做奴才的,一时气不过便打了人。”
周威又朝冯渊家人道:“你们看,这几个可是当日打冯渊之人?”
“是。”冯渊家人点点头。
郭锦皱眉道:“家奴包庇主子,实属寻常,他们的证词做不得数。”
周威笑道:“郭千户所言有理,请问你又如何证明是薛蟠授意打人?”
郭锦道:“苦主当时听到薛蟠大声喝令打人。”
“是是是,薛蟠当时确实呼喊家奴殴打我家小主人。”冯渊家人忙道。
周威道:“你们是苦主,说的话也不作数。按律,原告被告各执一端,互无旁证,皆不采信。”
“别急,请大人传证人。”郭锦冷笑道。
叶宜生只得又命传证人。
七八个男子被传上堂来,跪了一地。
“叶大人,这几个是金陵城百姓,当日目睹了冯渊被薛蟠家奴殴打的情景。”郭锦道,“你们说,当日薛蟠有没有纵奴打人。”
几人齐声道:“大老爷在上,我等确实听到薛大爷喝令家奴打人。”
薛蟠闻言,顿时冷汗涔涔,当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自己当时怒气上涌,一个劲叫往死里打,果然打死了人。
郭锦冷笑看着周威。
周威微微皱眉,道:“你们几个说清楚,薛蟠当时说了什么话。公堂之上,若是胡言乱语,你们知道后果。”
郭锦道:“你们不用怕,三位大人在上,照实说便是,真的假不了。”
“是。我听到薛大爷说‘给我往死里打’”
“我也听到了。”
“我听到薛大爷说‘打死他’”
叶宜生等人对视一眼,这众口一词,如何给薛蟠开脱。
郭锦紧追不舍,道:“方才薛蟠既说未指使下人打人,如今证人在此,还有何话说?”
周威摇头道:“非也。方才薛蟠说的是‘从未指使家人欺凌他人’,两字之差,意思相去甚远。”
“你还想抵赖?”郭锦冷笑道。
“请大人查阅当堂记录。”周威不理他,拱手道。
“查。”叶宜生点点头。
片刻,速记的笔帖式报告:“禀大人,方才薛蟠说的确实是‘从未指使家人欺凌他人’”
周威道:“大人,当时的情况,看似薛蟠家奴殴打冯渊,其内情却未必如此,薛蟠你还不细细把缘故道来。”
“是是。”薛蟠想了想,用尽了毕生的智慧,缓缓道:“禀大人,当日我在街上闲逛,见那拐子卖人,言道是那女孩生父,因家贫养不起,才卖给人家为奴。
我见这两人神色浑不似亲生父女,哪有当爹的卖女儿如卖牲口的?
便猜想是拐子拐来的,见这女孩可怜,便花银子买下来,想先救她脱出苦海,再慢慢帮她寻访家人。”
“谁料,隔日便有冯渊带人上门闹事,硬要逼我交出这女孩,我想你冯渊又不是她的爹娘兄弟,我凭什么把人交给你?
因此两下里便吵起来,冯渊硬要抢人,便带人和我家奴才起了冲突,我为保护那孤女安危,才命下人拼死抵抗,实非有意殴打欺凌他人。”
郭锦冷笑道:“一派胡言,分明是争买丫头,生了闲气,方才斗殴,众所周知,竟敢说是救人性命。七八个证人在此,也敢胡诌。
按《大吴律·刑律·人命》,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并绞。故杀者,斩!请三司明断。”
叶宜生、房思、符邑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棘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