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当空。
威武镇的城头上,在徐牧的吩咐之下,已经有士卒点亮了六七火盆,辉映得周围一片亮堂。
“那徐贼要作甚?”城头下的营地,抬着头的柳沉,满脸都是冷色。当然,在常胜的提醒之后,他整个人,似是稳重了几分。
“柳军师,莫不是夜袭?”
柳沉笑了笑,“我倒是希望徐贼出城,如此一来,刚好能一网打尽。只可惜,徐贼可没有那种胆子。莫忘了,我北渝大军,已经围住了整座威武城。”
顿了顿,柳沉看着周围的几个将领,“记着本军师的话,与徐贼打交道,切不可被激怒,若不然,很容易被徐贼设下毒计。”
“柳军师高见。”
柳沉点头,随即转过了身,准备去中军帐,与常胜商量一番战事。
却不曾想,才刚刚踏步,便有斥候急急赶了回来。
“柳军师,事情不好!”
柳沉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回头,“我刚才还说,做事要稳重些。怎的了?蜀人真敢夜袭不成?”
“并非是夜袭……而是在城头说书评弹,离着近些的大营,都已经有些骚乱了。”
柳沉怒极反笑,“不管是什么样的蜀人诡计,不过区区的说书,怎能如此失态。”
斥候有苦难言,犹豫了一会,才颤颤巍巍地开口。
“柳军师,在威武镇城头的说书人,今夜说的是……‘柳平德妙计无双,三万卒葬身火海’。”
听着,柳沉先怔了怔,随即推开斥候,迅速往城头走去。
中军帐里,同样收到消息的常胜,一时忧心忡忡。他何尝不知,所谓的说书评弹,是徐蜀王用来激怒柳沉,打击围城士气的。
“柳军师呢?”
“原先要过来中军帐的……但听到这等情报,便急急走了过去。”
常胜脸色担忧,再无耽搁,也迅速带着人,往威武镇的城头赶去。
……
“话说北渝柳平德,自诩天下名谋,为了追击我西蜀之王,带七万大军奔赴苇村口。”
“却不道小人失策,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西蜀王一把大火,烧得北渝柳平德跪地痛哭。”
城头上,说书人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看着下方,那已经开始骚动的北渝营地。
蓦然间,他咳了一口老痰,继续梗着脖子,似要用尽生平的力气,将声音放出去。
蜀王说了,只要说的好,等同于军功,说不得能擢升个小骑尉。
“柳沉,表字平德,原先时候在长阳,不过一穷苦书生,袁侯爷感念其勤奋苦读,故而时常接济。我西蜀王徐牧,斩奸相匡大义,做了大纪朝宰辅,亦不曾忘却公义,循着袁侯爷的交代,对于这柳沉,也有多番接济,哪知啊哪知——”
“犬喂不熟,便会伤主!北渝柳沉,自诩孤高廉洁,实际上,却是内城老世家的断脊犬!”
“人做天看,天公亦不怜此贼!苇村一把大火,火借风势,烧得这柳沉,跪地哀嚎求饶。”
说书人脸色揶揄,仗着铺下的月光,约莫是看见了城下的柳沉。
“吾素闻狗烧肉,香不可言。但我劝诸君,断脊犬的肉,若是吃入肚里,当要五脏六腑发烂,毕竟——”
“断脊之犬,它周身无了骨头,浑身上下早已是死瘟之肉!”
“竖子住口——”
威武镇城下,柳沉浑身气得发抖,止不住地狂声怒吼。
“老狗卧棺柳平德,安敢再吠——”城头上,说书人长声高吼。
“不若,我赏你二三骨头,你退去,且退且退!汝瘟狗之吠,说不得要使满城染疫!”
“好!”城头边上,一直听着的徐牧,急忙热烈鼓掌。
“好啊,真好啊!牧哥儿,咱封他为天下第八谋吧。”司虎也跟着喊起来。
诸多的西蜀将士,也齐齐欢声鼓舞,威武镇城头上下,尽是遮不住的狂喜大笑。
“竖子,竖子……”柳沉捂着胸口,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苇村之败,向来是他的心病。设计不成,反被徐贼将计就计,一把火烧了三万大军。
“军师,莫要理会,不过是蜀人的怯战之言。”旁边的裨将急忙走来,刚劝了一句,却被柳沉一下推开。
“传令,去传令,吾要攻打威武城!三番两次,徐贼欺我太甚!”
周围的北渝将士,看着状若疯狂的柳沉,一个两个的脸庞上,都涌出一股委顿之色。主将受辱,情绪失控,他们亦会被感染。
“我让你去传令——”柳沉摘掉发冠,披头散发地转身,却一下子停住声音。
不知何时,在他的面前,常胜已经沉默而至。
“子由……”柳沉匍匐跪地,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