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胡车一路往南逃难,偶尔能与人结伴而行,其实就是尾随着别人,大部分时候还是一个人,背着个袋子,拿着根打狗棍。这个季节天气的好处是雨水稀少不怕被淋湿,坏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天气越来越冷。
对于无家可归逃难的人,饥饿和寒冷是他们的大敌,对于胡车来说也不例外。自从离开那座山神庙大约过了两三个月,胡车就这么风餐露宿的往南而行,开始还暗暗盼望能追上那对夫妇,后来彻底不做指望,毕竟他这小胳膊小腿的,一天能走个几十里就不错了,怎么追得上成年人。
气温越来越低,他早就把另一件褂子也穿上了,白天还能忍,夜间是越来越冷。他用那个布袋装上干草,夜里睡觉就抱在肚子上,聊胜于无吧。
胡车心想再过些天更冷了,他穿越过来寄身的这倒霉孩子,岂不是又要再死一次吗?一想起死亡,当然还是感到恐惧,不过这种对于死亡的恐惧,似乎已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或许是因为麻木,或许是因为死神离得还不够近吧。
胡车前世二十多岁时也算雄心勃勃,到处寻找机会试图干出点名堂,折腾了上十年,结果发现自己其实财色名利等方面的欲望并不强,所谓的智商情商啥的也和成功人士相距甚远。既然如此何必勉强自己呢,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旅程一段体验,不如活得轻松点。
昔日朋友鼓励他,说是在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他笑说在哪儿跌倒也可以在哪儿躺着。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消极的吃喝等死,而是对社会上宣传鼓励的诸多东西越来越提不起兴趣,而是希望自己在身心上有所提高升华,但是他也不会学某些人那么拼命跑步健身拼命打坐拼命修行,因为那样也是被欲望所牵引所诱惑。
不过既然还活着,胡车也不想坐着等死,还是得想办法活下去。他在要饭同时,也不少给人磕头恳求收留,奈何实在是世道不济,一般人家哪有余粮多养一口人。就算大户人家看他这么瘦弱矮小,想必也干不了多少活,何况也不缺仆人,所以就没人收留。既然如此,胡车决定继续南行吧,是死是活就看天意了。
这个冬天仿佛比以往更冷一些,连第一场雪都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下午就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花。胡车拄着棍子在乡间土路上艰难前行,浑身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他强撑着不倒下,他明白这荒郊野外的倒下了基本也就上西天了。他就这么艰难的走着走着,感觉走了很久,终于看到前面有一个村落,他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希望能遇到好心人收留他,哪怕只收留几天。
胡车缓慢而艰难的走到了村头,村头是个大房子,门院都比较新,感觉应该是个殷实人家。胡车拄着棍子走到门前,正欲敲门,却发现手都抬不起来,眼一黑昏倒过去,倒下的时候棍子砸到人家门上。
当胡车重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柴房里,身下是厚厚的软软的枯黄松针,身上盖着厚厚的一层干稻草。柴房外,雪花还在下着,天空昏沉,快天黑了。胡车感觉身体已经恢复知觉,正想爬起来看看周围情况。
突然门打开了,进来一个老妈子,手里端着一个碗,看到柴房里的小乞丐醒了,她微笑着说:“你这娃终于醒了。你在我们老爷家门口躺着,身上都盖着一层雪,长工还以为你死了呢,说要把你扔远点。还是太太心地善良让仔细检查检查,发现你还有呼吸,想来应该是冻昏了。太太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让我们想法子救一救。我们就把你弄到这个柴房里来了,这里密不透风的,又有很多干的柴草,垫着盖着也能保暖。唉,这年头太难了。”
胡车连说谢谢太太和老妈子她们,还要起来磕头。老妈子连忙拦住他,说:“小娃子,我可受不起你磕头。你要磕头等回头看到张老爷和太太他们给他们磕头吧。你先别动,我整了点稀粥,你趁热吃了,暖暖身子。”说着递过来手上的碗,胡车千恩万谢,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碗和筷子,这碗比自己要饭的那个碗要大了一圈。“娃先慢慢喝着,别泼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晚点过来拿碗筷。”说完老妈子就走开了,出门时还把门给带上。
胡车双手捧着碗,一双小手感觉暖和了不少。慢慢的喝着粥,暖呼呼的粥流进嘴里,流过咽喉,流过食道,直到胃里,特别的舒服。粥里的一点咸菜也混着一起喝进肚子。喝完粥以后又把碗给添了一遍,添的干干净净的。小心翼翼的把碗筷放在远离身边的地方。站起身来,扭扭腰活动活动手脚。看看周围,发现柴房还比较大,除了靠近门口有一块空地,其他地方都堆满了柴火,有木头,有松针,还有稻草之类的。
不到半个时辰,那位老妈子又过来了,递给胡车半块饼。让他晚上就在这柴房睡觉。告诉他柴房左手边就是牛棚,夜里他要小便就在牛棚旁边解决。要大便的话就喊她拿灯笼照着去茅房,她就睡在右手边的房间里。有其他事等明天再说。胡车连声道谢,等老妈子出去以后把半块饼撕下一小半慢慢嚼着吃了,剩下的收起来储藏。吃完以后就在柴房里转悠转悠,累了钻进柴堆里躺着,很快就睡着了。这晚睡得相当的踏实香甜。
胡车一觉睡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醒,还是那个老妈子进柴房取柴时弄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