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政事堂。
按理来说,今天应该是早朝的日子,但是,小官家以太后有恙,需要侍奉汤药为由,再次下令免朝。
今日刚好是王曾押班知印,他倒是没有什么拖延早朝的习惯,带着一众大臣在外行礼之后,便宣布散朝,各自回衙办事。
随后,王曾心事重重的回到了政事堂,捏了捏袖中的奏札,正在踌躇着该先去找冯拯,还是先去找任中正的时候。
舍人推门进来,将一份奏札递到了他的面前。
“禀参政,这是枢密院钱副枢刚刚命人送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王曾顿时目光一凛,伸手将其接了过来。
翻开看了一眼之后,他顿时神色一变,挥手对着舍人道。
“你去将任参政请来,说我有要事,同他商议。”
任中正过来的时候,脸上一副意外的神色。
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曾竟然会主动邀请他来商谈‘要事’。
要知道,就算是在丁谓事件出现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得好。
更不要提,这次皇陵一事中,他一直在尽力帮丁谓说话,和王曾,冯拯之间原本表面上的和睦,也早已经被打破了。
“王参政,找我何事?”
在对面坐下,任中正也懒得寒暄什么,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这般态度,王曾显然是预料到了的,所以,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任何不悦,只是沉默了片刻,对着旁边的舍人吩咐道。
“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此处。”
眼瞧着舍人领命出门,任中正眯了眯眼睛……看来,是真的有事儿啊!
待得屋中只剩下自己二人,王曾从桌案后站起身来,先将钱惟演的奏札递了过去。
任中正翻开一瞧,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这份奏札当中,钱惟演重申了自己那天在御前说的话,甚至于,言辞比之前还要严厉,直接了当的将丁谓描述为……
“……奸邪弄国,其罪当死。”
虽然之后又绕了回来,并没有真的主张诛杀丁谓,但是,依旧主张应当将丁谓举族刺配,流放崖州。
“小人!”
将奏札看完之后,任中正面色微寒,低声斥道。
见此状况,王曾倒是语态平和,道。
“任参政,你我都清楚,若抛开一切不谈,单论罪状,这般处置,并不算重,甚至可算得上宽恩了。”
这话一出,任中正的目光顿时落在王曾的身上,多了几分意味深长,道。
“这么说来,王参政是改主意了?”
王曾脸色坦然,请任中正过来,本就是打算摊牌的,倒是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略一沉吟,他便开口,道。
“丁谓纵容雷允恭擅移皇堂,勾连内外,屡有不法,倒台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任参政何必被他牵扯进去呢?”
闻听此言,任中正忍不住笑了起来,脸色也带上了几分嘲弄,道。
“王孝先,没想到你这么一个自诩君子之人,也会劝别人明哲保身?”
王曾面色不变,仿佛任中正嘲讽的不是他一样。
于是,任中正轻轻吐了口气,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今日请我过来,应该不是准备这么红口白牙的,让我当这背信弃义的小人吧?”
看得出来,任中正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有着清晰的认知。
甚至于,从他的这番表现来看,他很有可能,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
见此状况,王曾知道,自己不拿出点东西来,是没办法让任中正相信了,于是,他沉吟片刻,道。
“昨日,我去了一趟钱府……”
随后,他将自己在钱府的所见所闻,包括自己得到的消息以及猜测,都和盘托出。
不出意外的,当听到昨夜晏殊宿于学士院的消息时,任中正同样脸色大变。
要知道,学士院位于内东门外,与宫城相接,所以,出入宫城十分便利,除非是刻意去盯着,否则,外臣很难得到消息。
再加上皇帝日常也会时不时的召见词臣谈论经义,商讨政事,因此所谓的锁院制度,无非就是皇帝将翰林学士送出时,令内侍陪同,入院后即从内落锁而已。
整个过程非常隐秘,几乎难以察觉,所以,哪怕是任中正,在听到王曾说出这个消息前,也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任中正自然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有了一些猜测,于是,他神色一凛,抬头看着王曾,道。
“你想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听到这句问话,王曾就明白,自己不用再多费唇舌了。
之前任中正坚定的保丁谓,其实是因为他也猜到了,丁谓倒台之后,下一个必然是他。
所以,哪怕是没有希望,他也要努力去试一试,即便是失败了,至少也能落个好名声,不至于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破局希望的前提下。
但凡任中正能够看到一丝希望,让他在这场风波当中保全自己,都必然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丁谓。
说白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