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黛踩着无语的步伐飞快走掉。
宁疏暗道自己想太多,整理好思绪,重新踏入宁煦的病房。
目光微凝。
宁煦好生生地坐在病床上,被子跟完成任务似的盖得一丝不苟,连缝隙都没有留下一丝儿,而他面无表情地越过窗户往外望,柔软的头发略略挡住阴郁的眼睛,眼底幽深得像是沉寂看不见光亮的深海,了无生机,沉闷无趣。
似乎明黛一走,把他的灵魂和生的意志也一并带走,只剩下那副躯壳,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无聊透顶。
哪怕宁疏推门而入的动静,都不足以惊动他抬眼。
宁疏见了,一股无名火窜出。
“怎么?这次又打算用什么来威胁我?宁煦,你什么时候成了为爱要死要活的蠢货?就因为明黛不喜欢你,你就想去死?”
宁煦无动于衷,连视线都懒得挪动一下。
宁疏气得大步靠近:
“你亲口说的话是不是都忘了?不是说要放弃吗?这才多久?宁煦!转过头来看着我!”
宁煦嘴角动了动,终于缓慢地转头,那双枯寂的黑眸望着宁疏,眼底情绪重新翻涌,转眼怨毒和恨意便填满了所有!
宁疏心里一惊。
怨?恨?
他的亲弟弟在怨恨他?
“宁煦你……”
“哥。”宁煦沙哑着嗓子开口,忽然提及,“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吗?”
宁疏骤然沉默下去,许久才道:“怎么突然提起当年。”
宁煦不大,自顾自道:“那年,有人想要绑架我,是哥哥护着我把我藏起来,自己反而被人抓走,等十几天后回来,没了半条命,在医院住了两个月。”
宁疏不说话。
宁煦轻笑了声:“你知道那人为什么想要绑架我吗?”
宁疏皱眉:“这难道不是意外?”
“意外?当然不是。”
宁煦咧开嘴,笑容隐隐疯狂,
“因为他恨我毁了他的人生啊!如果不是我看到他跟母亲抱在一起,告诉了父亲,恐怕他还能安稳地做母亲的情人,什么都不愁!而不是被父亲打断了半条腿,全家都遭到报复!把他抛弃掉的母亲,转眼有了别的情人,他不敢恨,却敢恨我,因为我又弱又小,能被他轻易操控性命!所以他想要绑架我,发泄情绪,顺便要钱,一举两得,多好!”
宁疏听得心惊肉跳,对弟弟遭遇痛苦不已,甚至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
他更痛恨父母!
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外人眼里伉俪情深、家世匹敌,是完美的夫妻搭档、商业合作伙伴。
但对于宁疏宁煦兄弟俩,作为父母的他们丝毫不懂负责二字,孩子对他们来说就是繁衍、延续富贵的工具!
可是,如果不能负责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忽视就算了,居然还要因为情人给自己的孩子带来灾难!
这是当父母的吗?
这还是人吗?
宁疏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飞到国外找那对夫妻当面质问!
对宁煦更是愧疚:“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没听你说过这件事?你当时才四岁!”
“因为我不想让哥哥担心啊!哥哥受的伤本该属于我,是哥哥代替承受这一切,已经很辛苦了,又何必为我担心?我一直很感激,把哥哥视为最重要的亲人……”
在宁煦的话语里,宁疏不忍地偏过头去,痛苦地闭起眼睛。
但宁煦注意着宁疏的表情,反而咧嘴笑得更开心——
痛苦吗?
痛苦就对了。
正如当年我不把事情告诉哥哥,是不想哥哥伤心;
现在我特地把这件事情摘出来说,就是想看哥哥你现在的表情啊!
所以哥哥你为什么不珍惜呢?
我明明那么感谢你,感谢到愿意放弃她,只为了成全你隐秘的心思。
你却没有好好珍惜她,反而让她遍体鳞伤,在绝望里死去……
你是罪魁祸首,我也是。
我们都是烂人。
烂人就应该在地狱里永世沉沦。
哥哥,属于我们的报应才刚开始呢。
*
明黛回到学校时,下午第二节课已经接近尾声。
反正进去也是打扰上课,还不如在走廊站会儿等着下课。
明黛趴在走廊栏杆往外眺望,望着浮云漫卷,思绪开始神游。
直到下课铃声惊醒了她。
教室内老师宣布下课,立刻有男生像脱缰的野狗破门而出:
“哈哈老子第一……嘎!”
猝不及防和明黛的视线撞在一起,尴尬地停顿在那里。
明黛只能朝对方点点头,越过他,迈进教室。
身后隐约飘来那个男生懊恼的声音:
“太丢脸了救命啊!”
而明黛踏入的教室内,一片鸦雀无声。
像是被摁下暂停键,所有人都傻愣在那里,为明黛送去注目礼。
亏得明黛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来到自己座位旁,朝同桌笑笑。
易小宛笑着抬手招呼,转眼感觉好些道嫉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