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乃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文人, 对于黄老学说有着极深的认同,少时曾学着春秋战国诸子, 读书练剑, 周游诸侯国, 喜与人高谈阔论,结交名士才子, 加上容貌俊秀, 辞藻华丽,斑斓多姿,亦言之有物, 颇有见地, 实有百家诸子之遗风。
然则, 切不要忘了, 百家诸子大多有一个通病,便是不事生产,家中多无财帛土地,一生穷困潦倒者为数不少。
司马相如也有这些特质, 于生计上不甚在意,大多交给旁人打理。父母还在时, 便只管往父母要财物。待父母去了, 家中败落了,便一贫如洗。得了卓文君后, 家中开销都交给了卓文君。待到卓王孙接纳了他们, 赠屋与金, 司马相如更是没有为财帛多花过一分心思。
他应当朝天子的求贤令,来到长安为天子郎官,俸禄哪里够用,平日也是仗义疏财,从不吝啬钱财。倒纳了赵氏之后,更是为赵氏添置了不少细软首饰,俱是糜耗不菲。至今日,卓王孙赠予的百金已是所剩不多了。
前几日,府邸管事还拿着账目来找他拿主意,如何应对府中日常用度。司马相如当即给卓王孙去了信,却没想到信还没送出几天,便遇见了卓文君来了长安。
他看见卓文君的《白头吟》,既为她的才华所拜服,也感慨她的痴心,同时也为她的不能容人,不思自己不能生育,为司马家子嗣计感到痛心。
如今见到卓文君当面发作赵氏,司马相如心中更是对卓文君的行事感到不满,只想着待回府后,私下再好好说一说她,再冷落一阵子,让她明白郎主才是她的天,是她要遵从之人。
苏碧曦自司马相如及赵氏一番唱作俱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并非出自她本意。
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月信来了。
伴随着亵裤一阵濡湿的黏腻感传来,腹中胀痛,小腹地方手一碰便如同里面长了千百根针一般,恨不得把肚子凿开,把针取出来,腰更是酸得要掉了一样。
她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去了干净,腿软得连站立都在发颤,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一般。
一直服侍苏碧曦的芷晴是使女中最为心细的一个,见苏碧曦久久不说话,身子竟还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从人群中走到苏碧曦身后,让苏碧曦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问道:“女郎,可是身子不爽?”
芷晴比苏碧曦大了几岁,又是一直伴在苏碧曦身边的人,自是知晓苏碧曦每每来月信之时,便如同小死过一次,整个人都苦不堪言。
卓文君天生胞宫狭小。
这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在当今这个医术条件下,极其难根治。这不仅使得卓文君平时气血失调,肾气不足,更会每逢月信之时腹痛难当,羸弱难忍,只得卧床休养,根本无法起身。
并且,这会严重影响子嗣。
卓文君母亲自从得知卓文君这个病症以来,紧紧盯着她每日吃食用度,日日用药补着,确也杯水车薪,数年来并无太大改善。
苏碧曦自来了之后,便发觉了这具身子的问题,想了诸多法子来调理。
她自是有办法让这具身子好转起来的,只是旁边伺候她多年的奴仆们,对她的身子了若指掌。她若一下就好了,实在惹人怀疑。
这个时代的使女,可是连洗澡穿衣都要侍奉的。试问一个日日在你眼前的女郎,忽然就变得康健了,哪里能不心生疑窦?
再者,苏碧曦能够用的法子,需要的都是从她之前在诸多轮回里得来的仙丹奇药,对于凡人的身子多少会有些损害。
一劳永逸,就得付出些许代价。
有鉴于此,苏碧曦不得不利用现下能够得来的药材,自己改了方子,慢慢将养。这些时日里,她的身子已经渐渐好转,月信来时也不再时常痛得死去活来,只还是不甚稳定,偶发发作一两次。
没想到便是今日。
苏碧曦现下额头上都有了薄汗,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痛得叫出声来,待芷晴来了,咬牙在她耳边叮嘱了一番话,便听芷晴脆声道:“司马郎君此举无礼,此言亦是大谬。郎君既已有了贤良妇,又有了子嗣在身,女郎便识趣一些,自请下堂。我家女郎已向长安县县令递了和离文书,昨日方收到批执,县令已然允准了。”
芷晴是卓文君跟前服侍文墨之使女,乃是特意教导过识字学问的,加上口齿伶俐,作风爽快,性格泼辣,很是得卓文君的重用。苏碧曦来了之后,再调-教了一番,已经成了她之左膀右臂,很是有一番大用处。
芷晴向着司马相如弯了弯腰,继续道:“郎君方才一番言论,我家女郎不敢生受,亦不敢让不知根底之奴婢侍奉寝居。须知即便卓氏为商籍,所用奴婢也是家仆出身,断没有大家女郎用从外面采买回来的奴婢之理。更何况郎君这位小妇现下身怀有孕,身子金贵,我家女郎如何受得起?郎君让小妇给女郎见礼,虽是好意,女郎也知晓小妇身份低贱,遂不出言,只做不知,方不让小妇难堪,由郎君处置,怎又是我家女郎的不是?郎君说得好没有道理,莫不是见我家女郎孤身在此,便要仗着朝廷命官的气派,欺压女郎一介弱女子?”
芷晴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