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吓得再也不敢睡有床柱的床,我妈妈再怎么打我,我都不睡。然后死也不去上学,不敢出门,不敢看见陌生男人。我妈妈再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去。只是有一天,我忽然看见一张我爸爸看的报纸。上面说,国外的父母殴打孩子,孩子报警,然后孩子被带走,给其他的人来养了。我当时每天出门都要遇见那个叔叔,那个叔叔每天都对着我很奇怪地笑,经常摸我,抱我,我每天都被妈妈打着才敢出门。我太害怕了,我看见那个叔叔,都在发抖。于是,我来到了我们旁边的派出所。”
苏碧曦轻笑出声,站起来,目光看着脸色已经很不好的陈傅良,“可是警察说,邻居叔叔的事情发生太久了,他们没办法管。他们把我送回家里,劝了我妈妈不要这么教育孩子,然后就离开了。我妈妈那天没有打我。她把我关进了我的房间,每天只让我吃一顿饭,喝一杯水,关了整整一个月。然后,我就再也不敢报警了。逢人就说,我有一个好妈妈。”
她走进陈傅良身边,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陈傅良,“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所以我关心你,心疼你,照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傅良声音有些嘶哑,“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候,就希望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关心我,心疼我,照顾我啊。他不会看不起我,不会歧视我,他能够理解我的恐惧,我的害怕,我的阴暗,能够听我诉说我所害怕的一切”苏碧曦仿佛想到了什么,满意地又笑了起来,“我这么对你,就是在补偿当年的我自己啊,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知道我被侵犯的时候才几岁吗,我当时也只有四岁啊!就是你儿子那么大,没有大人膝盖高。被那个老东西抱到他家里,直接就捅了进去!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知道我一个月都走不了路,每天都在流血,甚至不能拉-屎吗?”陈傅良又大笑了起来,笑得好像疯了一样,“可是我爷爷奶奶当时去隔壁乡给人帮农挣钱,我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挣钱,我们好几个孩子都被这个老东西带着!我当时每天都祈祷不要轮到我,不要轮到我。可是没用,我是那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个老东西每天都不让我穿衣服,跟着他睡。我到现在都记得,他不爱洗澡,身上散发的那个臭味,就直直塞到我的嘴里!”
他看着周围的这几个人,看着神情仍然平静的苏碧曦,“老师,你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几年吗?足足五年!每当我爷爷奶奶要回来的时候,他就不再碰我,给我休息上药。我无论怎么跟爷爷奶奶哭,跟爸爸妈妈电话里哭,他们都当我只是小孩子乱说话,跟其他孩子打闹弄伤的。我没有去找过警察吗?可是警察被我带到那个老东西家里,是笑着跟老东西喝酒吃饭。”
陈傅良闭了闭眼睛,不停地笑着,“我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没有人靠得住,没有人能够帮我,只有靠自己”他忽然瞪大眼睛看着苏碧曦,“老师,你知道吗,你的丈夫儿子,可不是我第一次杀人。我第一次杀人,杀的就是那个老东西。我长大以后,用当年他捅我的石头,树枝,铁棍,辣椒,瓶子,阳-具,一次次捅进去。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爽过,竟然没有撸,看着那个老东西被捅,就射了。”
他兴奋地跳了起来,涨红着脸,“我一把火把他活活烧死的,我亲耳听见那个老东西的求救声。那么美,那么悦耳,那么动听。当然,我杀了那个老东西,本来还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以为会被抓进去。后来想了想,就算被抓也没什么,反正我报仇了。我亲手给自己报了仇。因为那群垃圾,他们根本不能帮我报仇,他们就是一群垃圾!”
陈傅良抬高自己的下巴,恶意地看着眼前清丽文雅的苏碧曦,露出一个痴迷的微笑,“老师,你是一个好人,你对我那么好。不像我爸妈,他们嫌弃我性格不好,不会说话,整天就看得见我妹妹。但是我知道,老师,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永远也不会爱上我。我这辈子早就活够了,从我知道人可以自杀以来,我每天都在想着自己怎么死。可是老师,我希望你能够属于我,一辈子都记住我。我嫉妒你的丈夫,嫉妒你的孩子,嫉妒他可以活得那么幸福,有那么爱他的父母。”
他想起自己四岁时候瘦骨伶仃,每天在那个老东西家里巴望着父母可以回来接他离开的日子,眼角渗出了泪,“我小时候,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爸妈。从来不知道,原来生日可以吃蛋糕,可以吃寿面,原来小孩子可以让爸爸妈妈抱,可以要玩具要新衣服,可以让妈妈亲亲,可以让骑在爸爸的肩膀上。我有一次跑到树林里,躲那个老东西。那个晚上多冷啊,多黑啊。虫子爬到我身上,晚上的风拂拂地吹,一个石头掉下来我都要吓得发抖。我害怕地第二天回到自己家里,在门口看见守在那里的老东西时,就知道,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吃人的魔鬼。”
他留恋地看着苏碧曦,脸上充满幸福地笑着,“老师,我杀了你的丈夫,虐杀了你的儿子,因为我爱你。这样,你一辈子都不能逃脱你自己良心的愧疚,你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我,你即将永远属于笼罩我的那篇黑暗。但是了,我又不能死了。要是我就这么死了,老师你就不会长久地记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