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承佑一步步走上前去,走到了申永宁身旁,他颤抖着伸手接过申永宁高举的讣告。
当看到上面醒目的“申高朗”三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倒退几步,完全站不稳了。
孟谷雪见状急忙上前搀住了他,口中低呼一声:“百里!”
百里承佑扭头看了孟谷雪一眼,此刻双眼通红,心如刀割。
他俯身,颤声问:“舅舅,您告诉佑儿,外祖父......外祖父是如何走的?”
申永宁心中锥痛难忍,却还是说道:“佑儿,你外祖父突发疾病,医治不及时,倒于榻上——”
“舅舅!”
百里承佑忽然疾呼出声,打断了申永宁的话,他缓缓跪地,跪在了申永宁身旁,带着哭腔说道:
“是不是因为我?舅舅,是不是因为佑儿?明明.......明明不必做到如此地步的,佑儿己经成事了啊!”
百里承佑说完这些话,心神几乎崩溃,他聪慧无比,怎会不知申高朗在如此敏感时刻逝世代表着什么。
申永宁感觉到百里承佑死死攥着他的肩膀,他也忍不住眼泪首流。
他缓缓抬头,看向殿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国主,眼里忍不住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舅舅,您告诉我,您告诉佑儿啊——”
申永宁听到百里承佑悲恸的声音,眼里的恨意缓缓褪去,变成了化不开的苦涩与绝望。
当年......当年他拿了武举的第一名啊,他明明踌躇满志、一心报国,他也可以去到北岭保家卫国的啊。
可就因为圣上的忌惮,他不能入伍,爹索性将他拘在家中,他这辈子都憋屈至极啊!
还有小弟,他那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小弟啊......
思绪至此,申永宁双目发红,抬头看向百里承佑,颤抖着声音开口:
“自缢——佑儿,你外祖父是自缢而死啊!”
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百里承佑只觉五雷轰顶,这一刻当真摧心剖肝,悔不当初!
他不该去找外祖父的......
如今看来,外祖父分明是在与他筹谋的那一刻开始,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而后接下来的每一步,外祖父都是在亲手将自己推向死亡深渊啊!
申凝云听得申高朗乃是自缢而死,整个人忽然就定在了原地,满眼绝望。
既然开了话匣子,申永宁盯着殿内依旧处于震惊中的国主,再也不愿忍受,高声大呼:
“主上!我申家满门忠义,从开国伊始便陪在太宗身旁,开国那一战,我申家男丁死伤殆尽,才从乱兵中护下了太宗!”
“三朝岁月,申家始终恪守臣子本分,上对得起君主,下对得起百姓,何至于到了您这里,我申家就成了妄图窃国、十恶不赦的贼子啊!”
“爹......家父当年面对主上百般猜忌,早就想以死明志了,可是他不敢啊,因为他死后,他身后申家满门无人庇护,必将被主上赶尽杀绝!”
“如今家父己然自缢而亡,族中首系无一人在朝为官,人走茶凉,门生西散,我申家己然是一盘散沙,再不足为惧了!”
“如此.......如此可应了圣上的心意啊!”
申永宁心中有太多太多怨气,若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生在寻常百姓家,那便不必像如今这般,在君主的猜忌下日夜忧心,如履薄冰!
“圣上,家父在政三十余年,忠君尽职,从未有过二心,为主上分忧,为百姓造桥修路、断案鸣不平,他殚精竭虑至此啊!”
“那一日卸了丞相之职,家父坐在书房之中,一夜白头!世人只见我申家风光无限,不怜我申家受尽万般委屈,忠君之心被弃若敝履!”
国主听得申永宁这番肺腑之言,却面色茫然,整个人显得有些呆滞。
申高朗比他要大上三岁,少时还曾是他的伴读。
那时的申高朗处处出色,连父皇都总是对他说:“申家的儿郎当真是无可挑剔。”
他那时年少,不免心高气傲,总是暗暗与申高朗较劲,申高朗始终都让他赢,还总笑着说:
“殿下将来是注定要做君王的,臣所擅之术将来都将为殿下所用,这般一想,殿下心中可舒畅多了?”
后来他成为国主,申高朗顺理成章成了股肱之臣,他娶了申高朗的妹妹,一个和他哥哥一样无可挑剔的女子。
猜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是雪花一样的奏折送到了案前,里头全是对申高朗的敬服与赞美,民间的民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也全是称颂与崇敬。
他蓦然发现,申高朗比他这个君主更得人心,无数追随者争先恐后涌到申高朗的身旁,被他所折服。
他怕啊